本帖最后由 大美丽 于 2021-9-15 11:19 编辑
这二年,城市化脚步太快,快的老卢有点跟不上。城市占地把城乡结合部越挤越小,游戏厅、网吧、歌厅、洗头房、台球厅,越挤越密,乌烟瘴气,多到一步能踩到一个。
当年,老卢算不上富裕户,一家子四口人,老两口和双胞胎小子,有房子有地,还有木工手艺,有点存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过得去。
这俩小子刚来的时候,给他美的,宝贝地夜明珠似的。对农民来说,有小子,就是资本,俩小子,就是宝库。本来盘算着让俩小子好好念书,将来有大出息,偏偏都不是念书的料,老早就回了家。老大还好,不惹事不生非,老老实实。老二不学好,抽烟、喝酒、烫头,泡脚、K歌、钻网吧、打台球,啥活不干草刺不捏,花钱一个顶俩,拿了钱就不见影。一百块还没见着东西,一扯拉就没,回头还要。老卢明显力不从心,钱太毛。
老卢跟老伴儿商量,趁着农闲,外出做做活,多挣巴点儿,将来少嘬瘪子抓瞎。老伴儿不愿意,说眼见要收秋了,家里外头都是活儿,老二贪玩儿,不着家,老大也不能全指着,你再出去,我自个儿可弄不了。
说到老二,老卢就气,“老大不小了,就知道玩儿!瘪犊子玩意,打不了响腰!我要是死了,他非得饿死!”
“还小呢。树大自然直。”
“还小?都要娶媳妇的人了!你就惯着吧!”
老卢接着说,粮食稀烂贱东西往死贵,靠那几亩地能给儿子娶媳妇?大白天揍梦。
这次,老卢没听老伴儿的。
第二天一早,老卢把电刨子、电钻、墨斗子、钉枪啥的一应工具装到三轮子车上,老伴儿眼盯着三轮车突突突开没了影儿。右眼皮嘣嘣跳,随手在路边薅了一小块花叶儿,贴上,转身回了院。
院里鸡鸭鹅猪,一大群张嘴牲口儿得伺候。割草喂食,?水入槽,鸡飞狗跳。
第三天头儿上,老伴儿正要做午饭,手机响了。里边喊“他嫂子,快着,老卢伤了,快去县医院!”老卢老伴儿脑袋嗡的一下,半箩米撒了一地,一帮老母鸡晃着身子冲进屋抢食。
老伴儿把衣橱里装钱的布包挽在手里,转身跑地里喊老大。老大打电话给老二,老二没接,骂了句“夯货!”骑上摩托载着老娘往医院赶。
老卢半个手掌让电锯锯了。多亏送得及时,接上了,手术很成功。
大夫说得十多天才能出院。
今年年景好,大豆齐腰深,一颗苞米结仨大穗子还颗颗饱满。三春不得一秋忙。等病情平稳些,老卢看着娘仨挤挤插插都在跟前儿,安排老伴儿回去打理家,老大张罗秋收,不能误了,老二也不能丧哒游魂吊儿郎当,留在医院照顾老卢。
老卢伤在手上,心里敞亮着呢,安排地明明白白。
庄户人,不怕痛苦,只心疼钱。只要不死,睁开眼就得张张罗罗忙乎,这是命,像城里人悠闲得等下辈子。一心盼着快点好起来,可不愿意在这有股怪味儿的地场儿多待。
老大按顿来医院送饭。才几天光景,老二有好几次不在病房。老大问老卢,老卢帮老二打马虎眼,只说才出去。
打小开始,有好吃的先让老二吃够才轮到老大,一起惹了事,只打骂老大,哥俩干架,都是老大不对。甚至老大拿给爹妈的东西,都得先给老二尝。今天一问,还是才出去。老大就愤愤不平,呛老卢:“当我傻吧?我是后娘养的?你伤那天,老二在网吧玩到半夜才过来,你放个屁蛮?!”
病房有外人在,老卢伤了尊严,脸上挂不住劲,死爹活妈地把老大一顿臭骂。
老大这气就憋到了心里。
闷头伺候老卢吃了饭解了手,还不见老二回来,就给老二打电话。打到第三遍老二才接,老大喊,“赶紧滚回来!”
老二刚进病房,老大把所有怨恨裹在拳头上,几拳打在老二脸上,一打一趔趄。
老二先是一愣,随后大骂了一声“艹你马,老子剁了你!”从兜里掏了把短刀出来。老大就往老卢身边躲,老卢见老大下狠手打小儿子,回手一嘴巴,“你给老子滚!”
眼泪在老大眼里转了好几转,终于忍住没流出来,“滚就滚!”老大就往病房外走。老二掐着刀,照老大屁股上就是一脚,“赶紧给老子滚,狗怂!”
老大走了,不知去向,音讯皆无。
老两口攒的那点钱儿,连老卢治病带老二挥霍,早就见了底儿。加上老卢受了伤少了进项,日子日渐艰难。老两口暗自神伤,一下子老了许多。
老大回来的时候已经开春儿了,地占了,补偿了五十几万。
这是巨款。老两口得好好盘算盘算。
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这些钱都留给老二。原因很简单,老大能干,将来能支家过日子。可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二饿死。
老大知道了占地款没自个儿的份儿,气哼哼地去跟爹娘理论。
“一分都不给,太偏心了吧?!我是抱养的?”
老卢张嘴就骂,“蛋还不会下,倒学着抢蛋了!”“钱是老子的,想给谁给谁!气死你!”
“你赶紧给老子滚!”老卢补了一句。
老大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尖刀,一刀就戳在了老卢心窝子上。
“那就都别过了!”老大咬着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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