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小娟七岁。
“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小娟抬着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对我这样说。初冬正午的阳光打在她小小的脸颊上,泛着一丝绯红,看得我的心猛地一跳。
从此,我便常常想象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像一个童话故事里王子牵着公主的手走进婚礼的殿堂,那该是多么美好呀,每次想起来总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更多时候,很开心的和她在一起,由她任性使劲踩我的脚,我一反抗,就揪耳朵,在炎炎的夏日,漫无目的逛街疯蹿,抢一根冰棍,她舔一口,送给我也舔一下。我比她大三岁。
十年后,我们都上了大学。二年后她也上了大学。她学的化学系,而我选了计算机,只是她在滨江,而我在上海。两地相隔的日子,看见满大街携手相爱的恋人们,幻想着在炎炎夏天手拉手逛大街,想起那句“长大了,我要嫁给你”的约定,心里总是暖意奔涌,甜甜的感觉轻轻地拂过心头。
大三暑假,我跑去滨江看她,在火车站出口看见她扬起一块薄薄的红丝巾,灿烂地笑着,阳光洒在她披散着的长发上,美丽的令人眩晕。
走近她,“小娟!”“嗯!”“来了?”“嗯,来了!”
她微笑着,牵起我的手走进她的出租屋,我好奇的问:“大夏天,为嘛拿块红丝巾?”
她调皮笑,“换你的红玫瑰呀,有没有?”
那一刻,行走的街边一排排法国梧桐树,树叶一叶一叶忽闪着罩过来,弥散着淡淡的清香。沉默。
静静看着她,轻声呼唤,“怎么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里已经有一丝不安,“很久没看到你,变化了许多啊!”
无奈笑笑打呵呵,掩饰着内心的心绪,是的,岁月延伸,每个人都在变化,她的眼睛定格在窗前的梧桐树叶上,我的心猛地一跳,情不自禁伸出手向前环住她的纤细的腰,她使劲扭过头来,两双火辣辣的眼睛对望,倏滴她红了脸低了头,温柔的笑,长发拂过我的脸,痒的难受,心神荡漾,轻轻探过头,把她拥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子滚烫,在微微地颤抖,捧着她的脸,她红红的嘴唇红的樱桃般,吻过去,吻过去。
“别!”她伸出手按在我的唇上,我不理会,控制不住自己,发了疯一样抱紧她,冷汗涔涔的手触到了她光滑如缎的肌肤上。
她的身体滚烫,小兽般挣扎过后柔软如水。我睁开眼时,看着一片梧桐叶子从树上飘飘而下,在微风里轻轻飘进窗口,落在了床边。泪水忽然从她的眼中缓缓流下,滑过我的手背,微微的凉带着厉剑划过的疼钻进我的心里。
那个秋天,短信电话来往,到处洋溢着香甜的气息,我独自一个人常常徘徊在海边,看着宽阔的海面,潮来潮往,想着和小娟的未来,然后傻傻滴笑。
初冬,上海的风越发咸涩。也不知道在滨江的小娟添衣服了没。电话里询问,没有人接,一次次,询问了好几次,都没有接通。
忽然的,忽然的没了她的消息。
在煎熬中又等了半月,寒冷越发紧了,走在熙熙攘攘上班下班的人流里,寻找对口实习单位,一片茫然,也想着,实在不行就去滨江吧。还有定下行程,意外的收到了她的短信:“别等我了,我跟同学去北京了!”再一次一次电话,开始是无法接通,最后变成空号。
从那时开始我喜欢上酗酒,每每喝到头疼欲裂,晚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阴郁的颜色,昏昏沉沉,清醒后眼睛潮湿,后来找了一家电脑公司工作,无所事事的时候,开始疯狂的写作,写完就贴到一个经常去溜达的论坛。也尝试写小说,有一天下午六点开始写,一直写到晚上十一点,中间不间断的喝水,敲到一万字的时候,忽然感觉胃疼,然后躺下,静静看着屏幕上的方块字,忽然觉到那些字在凝视着我笑,安静而平和,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滴在地板上,在橘黄的灯光下像绽开在阴暗中的花朵。
喜欢上这个论坛,经常在上面游荡,看着一个熟悉的不熟悉的ID嬉闹争吵,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意,开始在一个叫“小资情调”的板块上发帖子,漂泊的人,颓废的表情,暗淡的心绪,颓废到极点。很快有人回复,是一个叫雅馨的女孩。
有一天,在一个帖子里收到了一个留言:“我要见你!”雅馨。
在一个不繁华的街道口,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我站在冬天的寒风中游荡,一个清淡的声音传过来,我抬头,看到一个单瘦清纯的女孩子,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似水般的明眸,微微带着点迷茫,她抬头,笑。我带她去音乐酒吧,在淡淡的音乐声中,静静凝视她,嘴角顽皮地翘着,清新可人,慢慢交往,说到小娟,说到那年夏天那些粉色的诺言,说到那些美好的画面,那些动人的场景。
二年后,商量结婚的事情,周末,带着雅馨逛场,最后去婚纱店订婚纱,在订完婚纱走出店门的时候,我忽然触电一般,陡然停下来,让雅馨先回去,然后飞一样跑出去……
从那时开始,我就感觉和雅馨之间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默契,好似隔了什么东西似的,凭着感觉知道这段感情快要走到尽头了,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看着身边的雅馨酸酸的涩涩的,然后一滴眼泪落下,划过雅馨的葱白的手指。
鼓足勇气,我对雅馨说:“另找一个男人爱你吧,我不配!我抵不过自己的感觉!”雅馨很乖,一句话都没说,拿了自己简单的行李离开。
两个月后,我结婚,新娘是一个叫碧痕的女孩,碧痕的声音沙哑,她的左脸上有两条红色蚯蚓般扭动着的疤痕,右脸扭曲,和苗条的身材反差巨大。
前来祝贺的人群里的雅馨惊呆了,不知道说什么,黯然退场。
送走客人,我和碧痕并排坐在床上。
“你为什么看到我模样都这样了还要娶我?”
碧痕满脸低下头极其温柔地问。
“不为什么!”“你一定要说!”
我拉着碧痕的手,碧痕开始激动,我怅然若失,说:“因为我在婚纱店门口看见了你,你一低头的样子像极了我一个人。”
碧痕忽然泪满面,说:“我只想看你一眼!”
那一刻,她欲言又止。
我开始絮絮叨叨,就那一眼,我就知道那是那个在我心里蜗居了很久很久的人。
至少我们走到了一起,我觉得很幸福。
我是个的俘虏。
自此,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日子,和那个满脸疤痕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