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坡度 于 2021-4-20 07:52 编辑
明头是我新近交识的一个朋友,到了这把年纪我已不大愿意将自己放之四海,这个新友之所以能够闯入我的心扉,大概狭路相逢之故,因为我们每天都在同一条路上跑,有时我在左他在右,有时则相反,大多时候我们只是在路上擦肩而过,他八十,我也八十,加起来的相对速度就是一百六十,这个相对速度于一条二级公路来说应该算是极限了。我一直以为能够在这条路上以八十公里的时速行驶的人都称得上英雄好汉,大概明头与我所见略同,所以每每我们遇见总会不约而同地揿一下喇叭,互致惺惺之意。
但那时我跟明头还不是很熟,虽然早已互换了电话号码,却也只是限于萍水相逢阶段,相见恨晚尚属妄谈。十分显然,我的年龄占了优势,大概模样又颇似一位带刀大哥所以我感觉明头在主动向我靠拢,只是念及当年的那些旧谊多半无果而终所以我对这份新的还不能产生美好愿景,所以明头对两番邀我喝酒而我均以各种理由搪塞颇感不快,在我看得见的这些不快中我也感觉到了一些率真,我眼睛贼亮,若非特殊,扫描结果大多正确。
那天我的长安之星坏了,不巧隔日早晨却要送一拨孩子上学,跟修理厂的老板商榷再三结果还是不能及时付用,情急之下老板狠狠地对我说,假如我愿意把车开到报废的话那么随时可以取走,于是我才不再坚持。接送一趟这些孩子止有六十块的收益,除去大概三十五块的油耗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好赚,这个活计也就是我接,我知道这根骨头很难啃,但我也知道肯定不会有人来跟我争这个买卖,只是谁也不知在这一接一送中我总会把那趟空驶的长安之星也塞个满满当当,况且薄利多销,毕竟每月有八趟这样的活儿,综合效益也较可观。可星期一怎么办呢?家长们早已把车费预付给我,
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假如肯在六十块的基础上再出三十的话,那么我一定会看见同行们蜂拥而至,作揖拱手地问我讨这个活儿。可是我也不愿做亏本的买卖啊。于是又在一刻钟后我有了新的办法。我打算跟明头借车,反正星期一他得上班也不影响他的生意,这六十块归他,事后我再请他小撮一顿,孩子们那里我又尽了责,这岂不是一石三鸟之策?收益无损,人情兼顾,这个办法显然可行。
明头果然爽快。
然而百密一疏,我真不该当天晚上就请他喝酒。
其实在第一只菜还没有端来我已感觉不妙,这个不甚私密的空间令我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寒气。
对面那个家伙大概喝的有点高了,从我们刚进门不久便开始对明头乱说,又执意要明头跟他喝一杯,喋喋不休的样子。其实才听了他说半句话多一点我就知道这个家伙跟明头大概做过朋友,至于后来如何又不相投了,我一点也不想了解。可明头为什么就是不可过去喝一杯呢?那个家伙确实有些挑衅的意味,可据我对明头的了解他也不是泛泛之辈,绝不是不敢。
不能料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假如明头选择的座位也在我这边,又或他的脑勺上有一只后眼,那么的话,横空里来的这只杯子便不会跟他的头颅发生碰撞,更不会让他的脑袋开了花。谁能料到呢,我刚刚喝完一杯,正兀自斟酌,斜刺里便来了这么一记,幸亏幸亏,若不是明头挡着,那么我的面目将惨不忍睹。我已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明头亦然,还是他老婆手疾眼快,第一个发现明头在流血,也是第一个把手捂住了明头的脑门。真是幸亏幸亏,幸亏也邀了他老婆,不然的话这家小店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战场,那是肯定的,若明头坚决予以还击,我能袖手旁观么?
半分钟后我的第一个反应才发生出来,这只飞来的杯子肯定有些来头,那个家伙虽说喝了不少,但据我的经验与观察这只杯子之所以可以在空中划出这道弧线,它既没有翅膀,那么肯定有所缘故。
事毕明头拿到了两千块的赔偿,当然也得到了一块伤疤。在此之前我已知道一些原委。那天明头正要启动,不知何故一老爷子偏偏横在车前,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稍挪一步,实在气急,明头便骂了他,不知骂了几句老爷子才姗姗而去。这个老爷子就是让明头脑袋开花的那个家伙他爹。
念及这个家伙是我们这里有些声名的赖子,又念及一些旧情明头在事后给老爷子道了歉。当时无事,可明头哪里想到几个月过去这本帐又被翻了出来?出来混的迟早要还,明头当然不是毫无准备,只是没成想一只馒头真的可以引发一场血案。
血案发生的翌日我成功地把孩子们送到了学校,不成功的是我掉头时不小心把明头的车灯碰坏了。这个损失当然得我承担,可我还是佯装不知乃否事故出于酒后,还是我不在车中时别人所为。明头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判断,他对我说,唔,肯定不是你搞的。
有些日子没遇到明头了,未知还要多久才能跟他再会,真想跟他好好喝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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