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蓉儿 于 2021-4-18 17:10 编辑
今天早上我去理发店做头发,已经有两个姐姐在等着,男店主在里屋给人烫发,女店主在外屋和两个女的正聊得热火朝天,跟开锅了似的,我一看,马上加入进去,甩开膀子,开聊。
她们说到将来死了土葬还是海葬。坐在沙发上的姐姐说,“我要海葬。我要海葬。”我瞄了她一眼,瞪着三角眼慢慢地说,“那你都死了呀,你说的也不算了呀。”男店主就忍着笑瞥了我一眼,女店主也冲我乐,难道我说的很可笑吗?是我说话的样子可笑吧。我看了一眼自己翘起的二郞腿,把右腿放下去,再把左腿翘上来。
沙发姐姐说“那我都把钱给我儿子留下了,我这点要求他总要满足我吧。”我又慢慢顶一句“那谁的钱不得留下啊,又带不走。”我说完这句,店主两口子哈哈大笑,其他两位顾客也笑,沙发姐姐看了看大家,也笑了。
这时候男店主出去取快递,这些女的就说一种病,因为松驰造成的。我听了一会儿,诚心诚意来一句,“那我们都吃了好几十年饭,也没把嗓子吃松啊”。刚说完,他们就爆笑。女店主扶着椅子笑得蹲下去,肩膀一抖一抖的。沙发姐姐笑得趴下去捶沙发,正在剪头的姐姐笑得满脸通红。我真没觉得有啥可笑的,这难道不是一种严肃的探讨吗?看他们不能那么快笑完,我叹了一口气,施施然拿出手机刷快手。
不一会儿男店主回来了,买回了街口7块钱一斤的炒瓜子,给我们上了两盘,这是我的VIP待遇。我也不爱说话了,专心对付瓜子。嗑瓜子是件特好玩的事,有时候嗑了很多已经不想再嗑了,但只要我面前摆着一盘瓜子,我的手就不自觉地伸向那盘瓜子。我就想知道自己嗑完这一把后还有没有脸,能不能忍住。
这时正在剪头的姐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她的头发特别少,右侧露着白花花的头皮,可能为了显多,她原来烫的特别小的卷,头发贼干巴,整体看,就像被火燎了。这次她本来想剪掉,但现在又后悔了,就在那磨叽。我看不下去了,对她说,姐,还是剪了吧,我知道你想让头发看起来多,但其实这件事是作不了弊的。我一说完,他们几个又大笑。女店主指着我对他们几个说,“她说话可逗了,她时间长不来我们可想了,就想,咋还不来呢?”
我本来想接一句“我忙,没有档期。”但一想,算了,回头他们又笑。我还想快点弄发头呢,我真忙。
我其实原来不在这里做头发,我原来选的是一个大店,就是那种清一色都是年轻的理发师,装修得光怪陆离的,店里永远在放哼哼叽叽的歌,一进去就像要开饭了似的。就有一点不好,理发师像听不懂话似的,没等听完我的诉求,上去卡卡两剪子,我就和镜子里的我,像傻岔一样面面相觑了。纵是千手观音也捞不回来我的头发了。旁边的理发师还满脸得意,逼着我说满意。我这辈子最多的强颜欢笑和违心之语都发生在理发店。想想就恨。最可气有一次头上不知道给我抹了啥玩意儿,粘乎乎的,根根儿立,我像被从水里捞出来又让牛犊子舔了一遍。
经常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不回大庆呢,毕竟家人都在那边。怎么说呢,我一个是不想回去给父亲添麻烦,也不想在弟媳嫌弃的目光中翻滚。另外一个原因,也是真的喜欢黑河这座小城吧。我就像一只黑河瘟鸡,但是这座城市还是不声不响给我包容。就像这个理发店,我喜欢被里面的人喜欢。
楼下小区的人大多都认识。去年冬天我有一段时间失眠,半夜跑到小区对过的夜间超市买方便面,一咬牙,要一罐啤酒。看超市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他给我拿了一个酸奶,说“别喝酒了,我看你总喝这个酸奶,我送你。”看他年龄那么小,我不好意思非买酒,我说,“那我陪你聊会天吧,你困不困”,他说,“我习惯了,你快点回家,太晚了。”
这次过春节,因为疫情,我一个人过。本来三十晚上吃完饭我就想睡了,半夜一个人吃饺子也没意思。做饭的时候油烫到了手,起了一个泡,我去楼下的完美专卖店买芦荟胶。店主小两口是南方人,有个5岁的男孩。我偶尔在小区和那小孩玩一会儿。男孩妈妈问我,我听说你们北方过年半夜都吃饺子吧,吃饺子一年才有福气是吧?我说,是吧,拿了东西就要走,她忽然说,“姐,你一个人包饺子吗?如果你不包,我给你送点吧,你不要那么早睡。”我客气了一番说真不用,就回来了,结果半夜的时候男孩的爸爸连跑带颠把饺子送来了,满满一盘,上边细心地盖着屉布,跟我说,“快趁热吃,我媳妇儿说,你吃了这饺子,一年都有福气了。”
有一次我出去逛晚上7点多回来,小区停电,到处黑乎乎的,往小区一拐,就看见一辆车拐出来,是我楼上那老头的儿子,平时穿得溜光水滑,牛哄哄的,在走廊里遇见我从不搭理他。跑过他车身的时候我在心里骂,靠,装逼。结果他的车忽然停住了,车头转过来,开了车灯,一直给我照路,直到我进了单元门。
前几天我的腿动不了,几个快递都是驿站的人送上门。我挺不好意思的,他们一个劲儿说,没事,直到昨天,我已经能下楼得瑟了,结果又给送来了,还嘱咐我,“别大意,伤筋动骨100天,别急,有件我都给你送。
当然,糟心的事也有,甚至更多。但一想到有这么多好人,就觉得人间值得,起码比阴间值得。我知道很多人听说我的事,同情我。那又怎么样呢?以前我写过,怜悯,是这世界上最恶心的情感。那时我真是太傲慢了!我真啥也不是。现在我知道,不管是哪种情感,只要是善,就是好的。
如何一个人在一个陌生城市生活下去呢?心中有爱,眼中有暖。即使是一个亲人满满的城市,其实也需要这两样。前两年还有人说,呀,你可真漂亮。但是现在,他们会说,你可真逗,你太好玩了。不知不觉我正往谐星的方向发展。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笑,这样也不错,总比好哭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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