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年。吾弟对我说,外婆疫于那年的五月,忘记我们怎么会提起外婆了,但吾弟的这份记忆却让我吃惊未小,无论如何也应该我先回答出来才对,外婆的大恩大德我感受最多,但我却未能因此记得老人家辞世的确切年份。曾为此千里奔丧且亲眼看见外婆咽下最后一口气,因此号啕大哭,昏天黑地,踉踉跄跄,当日情形仍还记得,历历在目,每每回忆,感觉如新:撕心裂肺,痛楚不已。可我却做到了,竟忘了外婆的卒年,why呢?
所有的亲戚都知道外婆对我最好,深感荣幸,我也一直以为此生被上帝安排与外婆形成血缘关系真乃莫大之照顾,外婆恒久远一枚永流传,迄今为止我仍不变想法:倘有来生的话但愿这个女人还做我的外婆。
四月将始,外婆最爱的白兰花又要上市了,我又可以在朝阳菜场门口踞坐一隅的乡下老婆婆那里买到白兰花了。锁于记忆里的外婆常将此花别在衣襟,印象好深刻,花期颇长,整个夏天都能闻到白兰香气,因须将蚊虫拒于窗外所以常须关门,外婆行于室内,真是走哪儿哪儿香,童年记忆,舍此不能形成。
回来几乎九年,每每季节更替,至于仲春,我便会提醒自己莫忘白兰,最迟至劳动节,菜场门口的那个老婆婆必会被我撞见,她一定这么以为的吧?但她却不知这样的遇见实则由我发起,众里寻她,因有时她会不来,倘这个早晨大雨未歇的话,或此诚雷声阵阵彤云密布,那么我会放弃寻找这个老婆婆而专心于买菜。
每于老婆婆处购两对,两朵白兰被细铁丝穿连形成一对,那么才可便于别在衣襟,我常买两对回来挂在外婆的照片两旁,使之对称,那么才会不觉照片上外婆看着我的眼神稍显诡异,的的确确,外婆的笑容仍那么亲切,予我和蔼之感,尤在这段时期,白兰常开,我将它献给外婆,此感尤真:暗香浮影,照片里的外婆仿佛活灵活现,竟又可以跟她形成对话了。
外婆,你还好吗?清明将至,字句又热。
哭,不是很有必要了,斯人已乘黄鹤去,外婆肯定住在天堂喽,毫无疑义,她该享那样的福。我也是托了外婆的福,每每想她便觉仍可呼唤自己的眼泪,听它扑簌而来,感觉它晶莹透亮的样子,暗自啜泣,痛并快乐,斯是陋室惟吾得馨,情形当然最好发生在独处的时候:此际宜放飞心灵,不戴面具,也无需口罩。
刚去厕所,巧遇秦工。秦工一边往外掏一边跟我叹道,阴雨连日,不知哪天放晴。我对秦工答道:清明时节雨纷纷。于是见秦工将他的脸转向我,微微一笑。此笑亦倾城,感觉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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