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99挂零了,大饭店里人声鼎沸,儿孙们济济一堂给我办寿。
灯光开得很足,金碧辉煌的,我眼睛看不清但还能感受到。
簇拥着过来的声浪,晃荡着一片片水面。有我手掰着桌底,想要笔直的站起来,展现我高高大大的男人模样,可是,试了多次只能颓然的坐着,心终于不再瞎折腾了。周围闹哄哄的,我面无表情的坐着,到我这个岁数,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还不如像个傻子一样坐着。老太婆坐在身边,今天穿的也太俗了,大红大紫的,还非要把脸上的褶子挤一挤,跟这些后生仔客气啥玩意,越看越生气,我咋就在她身上使那么多力啊!
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水般涌到我面前,老祖宗,老寿星的恭维着,我面无表情,任他们七嘴八舌吧,事实上他们围着我就像是对着一副画品头论足,好在论调都还统一,至少表面上是的,这画不孬。
可我心里头明白着呢,老而不死是为贼,咋就一个个的不说实话呢!
其实,要是腿能动,我立马会像个狮子一样冲出去,冲到山林里去,去厮杀也好,站着躺着都是一番热血汹涌的样,哪像现在,像根木头这般杵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可是能怎么样呢?我都到这个岁数了,就是他们想听,我口水鼻涕的说得清吗?不丢那个人了。
唉,趁着明儿大家伙都不说实话,我就搁这唠点心里话吧。
人这辈子,哭哭啼啼的来,吹啦弹唱的走,同样的声嘶力竭,是不甘心啊,活得太委屈,太不容易了。还真不如一棵树活得没心没肺,身上被孽得深沟万壑,心里被烧的火烧火燎,都能淡若无事的荡漾开去。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记忆告诉我,都不容易。再枯老的树,风来了还会颤巍巍的站起来点点头,雨来了还会一条条的抹眼泪。毕竟那么多的枝杈,都是它藏不住的内心涌动,伸出的手。
苍天啊,我太难了,就让我老成一棵树吧,至少还有那么多微表情,证明自己还活着,还这么爱着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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