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20 13:03 编辑
当我准备要用“博女”作为这篇小说的名字时,很是费了番踌躇,生怕读者朋友产生啥误会,所以得先解释一下。这里的“博”既不代表“多”也不意味着“广”,与“博士”“赌博”“博大”啥的也没关系,只是“博客”的意思。 我们的主人公姓邓,她的博客名称挺特别,叫“一弯彩虹跨大江”,我们权且就叫她邓彩虹吧。彩虹打小喜爱文学,或许这要归功于她的奶奶。奶奶在她懵懵懂懂时天天给她讲故事,牛郎织女与王母娘娘,钟馗嫁妹牛魔王与铁扇公主,等等神啊鬼呀的布满了彩虹的天空,拥挤得让她有时感觉自己都不是人了。上学识字后彩虹读了好多书,这奇遇那历险的一本本读下来,思想就和年龄很不般配地长出翅膀,想起来就扑闪两下,想起来就扑闪两下。八岁那年她就曾经想脱离家庭的“牢笼”到外面“奇遇”一番,也付诸过行动——左手搂着自己心爱的洋娃娃、右手拿着自己的储蓄罐离开了家,结局不太理想,别说走到想象中的天边了,连那座小城都没走到头,洋娃娃和储蓄罐就都被几个野孩子抢了去,这好歹也算是奇遇了一回吧。还好没有碰到人贩子,最后由警察把找不到家的脏兮兮的她送回到父母身边。再后来,彩虹她爹给她买回一本《安徒生童话故事集》,如获至宝,反复读反复掉眼泪,为拇指姑娘,为丑小鸭,为白雪公主……翅膀上想象的羽毛也有模有样地丰厚了许多。初中时彩虹迷恋上了《红楼梦》,那阵子她的生活中没有比读《红楼梦》再重要的事情了,把校园当成荣国府,用黛玉般的忧郁悲悲切切了三年。当然了,在她的心目中也有过宝玉,还不止一个,虽然没谁拿她当林妹妹看待。后来就没有考上重点中学,没有考上重点中学也没怎么在乎,晴雯没上过学呢,黛玉也没读过什么重点高中,更没上过大学。那时的彩虹总是满怀忧伤,没谁招惹她也会经常泪眼婆娑,一会儿说她的忧伤就像那流水,哗啦哗啦地流淌,满载着她的忧愁;一会儿又说她的忧伤就像白云,缓缓地从心头飘过,留下片片惆怅的阴霾;继而忧伤又像天上的星星,又像空气,像周围的一切,反正就是忧伤得没完没了,仿佛她就是为忧伤而活着一样。实际上她的忧伤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自己忧伤自己玩的一种情绪而已。她读张爱玲,近乎痴迷,痴迷得有些神经。人家张爱玲母亲的祖父是李鸿章呢,而母亲说自己的爷爷是个铁匠,这让她很是失望。她读琼瑶,被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游戏折磨得神魂颠倒,幻想着马上能与一位倜傥的白马王子来上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无奈自己的长相不争气,身材一般,脸型像只冬瓜不说,鼻子还太扁,趴趴着使整个脸部缺少了起伏。嘴巴也不好看,主要是显得大了些,这要是在国外据说很招人喜欢,西方的审美标准和咱们不一样,把大嘴说成是性感,国内不行,国内男人多数都喜欢樱桃小嘴的女人。嘴巴大些其实也算不上大毛病,大出点特色来也招人待见,关键是彩虹的牙齿也跟着满口疯长,且还不好好排队,看上去就有些阴森森的感觉。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彩虹的窗户总是灰蒙蒙的,这不单是因为她眼睛不大且还肿眼泡,主要是她戴了一付深度近视镜。唉,这都是点灯熬油读小说的结果!……所以高中三年轰轰烈烈的爱情一次也没遭遇过,倜傥的王子倒是有几个,高中毕业后都骑着白马跑得没了踪迹。彩虹大学没考上还弄了个深度近视,挺愁人的。好比参加学校组织的赛跑时,被别人落下很远不说,快到终点时还摔了个结实的大前趴,早知如此不去跑该有多好! 父母也跟着愁啊!彩虹这孩子跟别的女孩两个路数,心事太重,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又不敢,整天好像谁都欠她八万帐似的。实际上在彩虹的心底也不怎么瞧得起父母,从得知母亲的爷爷是个铁匠开始就一直有着隔阂,在哀怨生不逢时命运多舛时总会附带上前辈子投胎没选准人家。彩虹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想彩虹打小也不笨啊,不上大学怎么能行。于是花高价插班又复读一年。连彩虹自己现在都忘记了那一年是怎么混过来的了,高考成绩竟然比头年还短了好大一截。父母彻底没信心了。当爹的说女孩子嘛,这辈子惟一需要做的就是睁大眼睛找个好老公,不念大学也没啥。于是就花钱托人找关系,将彩虹送到护校学习了两年,毕业后去市医院当了一名护士。 对于父母的安排,彩虹打心底里不乐意,倒不是不满意当护士,而是觉得自己的命运没能由自己做主很不甘心,想要自己出去闯荡折腾一番又没有胆量和能力。她曾躲在被窝里哭了好多次,觉得自己太委屈了。在日记中她写下这样一首诗:我是一棵小嫩草,任凭风吹和雨浇。本来该是参天树,洒落凡尘错误了。生不逢时泪洗面,寄人篱下日难熬。…… 类似这种伤感让彩虹足足保持了两年,直到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彩虹的心情才日渐晴朗,并且越来越充实,久违的笑容也经常在长脸上灿烂来灿烂去。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彩虹非常喜欢护士服,那一身白净的装饰使她心里充满了天使般的神圣;再一个就是彩虹有项业务非常过硬,扎针扎得好,全病区甚至全院都叫得响。静脉注射挂吊瓶,不管多么细多么难找的血管,其他护士有时忙活出几脑门子汗也扎不上,不得不喊来彩虹,彩虹虽然高度近视,但却总是成竹在胸,一针见血。这让彩虹很有成就感。那种舍我其谁的感觉谁摊上都会在心底骄傲一番的。心情好了日子也阳光了,彩虹的哀怨情结松动了许多看什么都顺眼了许多,和父母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父母却没有轻松,彩虹已经二十四岁了,俗话说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自己孩子啥样自己最清楚,女儿并不是那类能让男孩子一见倾心的女子,而且还有些不着边际地清高,不操点心是不成的。于是托亲戚托熟人,紧锣密鼓地四下里张罗着为彩虹介绍男朋友。彩虹可不领情,彩虹心目中的爱情可不会是通过别人介绍来的。她无数次地幻想过,比如在雨天,她就期冀着头顶突然出现一把挡雨的伞,然后回头望去,见一陌生的如秦汉般长相的男子正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她,俩人四目相对,火星四溅,然后……再比如,每次下夜班走过那条幽暗的小巷,彩虹都会禁不住一阵阵地激动,想象若是能横空冒出几个歹徒就好了,然后自己就会勒紧嗓子喊救命,然后突然出现个男子,断喝:“放开她!”然后那男子和一帮歹徒掐在一起,歹徒被打得落花流水,再然后就该是彩虹上前感谢恩人,凑近一瞧,那英雄正是刘德华……等等都和小说中的情节差不多吧,爱情应该是如此这般不期而遇的,介绍来的爱情太不爱情了,咋想咋别扭,彩虹不要。再者,张爱玲说婚姻就是一辈子卖淫,那有什么意思呢?和一个男人绑在一起生活,像父母一样枯燥乏味地日复一日,想想都脑袋大!在彩虹看来,父母之间是没有爱情的,既不轰轰烈烈,也不刻骨铭心,俩人倒像是上辈子就熟悉的朋友,仅此而已。彩虹拒绝了所有热心人对她婚事的热心,甚至一次都没有赴约相亲。就那么等啊等啊,眨眼间三年又过去了,在彩虹二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可算遭遇到她人生第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了。之所以将爱情俩字加上引号,是因为不敢擅自替彩虹做主,该不该把那段经历算作爱情呢? 那年的夏天格外热,现在想起来还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天气太热或是太冷都容易使人出毛病,所以那阵子前来就诊住院的人也多。于作家就是在那乱哄哄的当口住进彩虹所在病区的。于作家真名叫什么已经不太重要,记住他姓于是个作家就够了。他五十多岁,在市文化馆工作,副馆长。之前已经代理了好一阵子馆长的职务,各项工作也开展得有声有色,原想扶正当一把手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不曾想上面又派下来位馆长,于作家心里很失落,就撂挑子装病住院。五十多岁的人了,随便编出点毛病很容易,血压高血脂稠,或是头疼肾虚啥的,蒙个住院的理由多着呢。治疗这种病人也省心,每天挂两瓶营养液,嘀嗒完再量量体温查查血压就没事儿了。于作家住彩虹负责的病房,没几天就把彩虹给迷晕了。于作家太有学问了,文学绘画音乐样样精通,历史天文地理无一不晓。别人的床头都摆有好多营养品,于作家的病床周围都是书,有的还是线装的大厚书。病房中其他病人一般挂完吊瓶晚上就回家去睡了——都不是什么大病,主要在于静养。于作家泡病号,傍晚时总有几个单位的人前来探视,所以不好溜回家,这样一来就给彩虹留下了许多单独和于作家相处的机会,每次值夜班她都会在于作家病房中逗留到很晚,后来还主动替别的护士值班,为的就是多聆听于作家的滔滔宏论。于作家口才一流,声音磁性,白话起来激情飞扬,唾沫星子能喷两米多远。于作家习惯站在地上一手掐腰一手挥舞着说话,他给彩虹讲普希金,讲普希金为什么非得与丹特斯决斗;讲马雅可夫斯基,讲马雅可夫斯基怎样和情人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开枪自杀;讲海明威的孤独;讲罗丹的艺术论和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讲印度原来的地理位置讲珠峰上为什么有贝壳化石;讲肯尼迪是咋死的讲外星人的大概模样……多数情况下,我们的彩虹就那么坐在一旁听着,听着,时间这时已经凝固了,世界已经童话了,敬佩之情令她一阵阵直打哆嗦,如果不是有眼镜片挡着,恐怕眼球都会飞出来呢!彩虹大张着嘴,彩虹热泪盈眶,彩虹六神出窍。后来在于作家的要求下,彩虹拿来她的习作让于作家评点。彩虹写过许多散文诗歌,都偷偷珍藏在一个精致的日记本中,平时是不轻易示人的,文体都是那种“啊,啊!”的模式,都是些被眼泪浸泡得空洞洞的文字。没想到,于作家读后拍着大腿高声叫好,说文章体态比萧红要丰满,结构比丁玲要合理,用字比庐隐要大胆,情绪比张爱玲要饱满,特征比安妮宝贝要细腻……我们可怜的彩虹啊,可算遇到知音了,连呼吸都不知道该进气还是出气了,晕乎乎飘飘然,懵懂懂软绵绵,就到了再后来。再后来吧,其实不用我说谁都能明白该发生啥事儿了。对于再后来的那天晚上的记忆,彩虹也是一直模糊着,只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很大,月朦胧鸟朦胧,人也朦胧了。对了,是于作家先拉着彩虹的手不放,于作家一拉彩虹的手彩虹就只有喘息的份了,胸脯鼓胀鼓胀地,最后是拉进还是倒向于作家的怀抱已记不清了,自己的衣服是谁脱的也稀里糊涂了,好像是于作家帮着脱的上衣,彩虹脱的裤子,反正天热也没几层伪装,很快彩虹就变成了一条鱼。很热的天,于作家嘴里哈出的气更热,可彩虹的两排牙齿却不住打颤,“嘚嘚嘚”作响。于作家像孩子一样啜她的奶子,于作家的双手在彩虹的身体上轻车熟路地游走着,轻重恰到好处,船桨一样拨开了彩虹心灵深处的一潭秋水。彩虹感觉特别闷,嘴张得老大就是喘不上气,紧闭着眼睛,心底里的惊呼一浪高过一浪:我的天,我的那个天啊!……也没感到有什么疼痛,基本上没啥感觉就完事儿了,完事儿后于作家很是紧张,是看到床单上那一朵洇红后开始紧张的。他问彩虹你身上来那啥了?彩虹说没有来那啥。于作家说没有来那啥?难道你是第一次那啥?彩虹就说是。于作家狠狠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后说你开什么玩笑!本来彩虹是怀着挺高尚的心情来处理自己的第一次的,没想到却遭到于作家如此的气急败坏,委屈得眼泪哗哗地流。彩虹说是我自己愿意的。于作家把麻杆一般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说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儿,这样一来问题就严肃了就没劲了……。好像那晚就是这样,后来彩虹把值班室的床单拿来换上,后来彩虹把自己关在屋里洗了自己又洗床单,洗完床单又将自己洗了一遍。第二天于作家就办了出院手续,和彩虹连个招呼都没打就逃窜了。对了,那晚于作家还说过一句至今令彩虹百思不得其解的话,他说女人面容和下体的长相是成反比的。从那以后彩虹再没见过于作家。彩虹对那晚的事儿一点不后悔。于作家不来找彩虹,彩虹也坚定地不去找他,彩虹是个有骨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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