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红袖杂谈的一代砖神倒掉了。
听说而已,我无缘目睹一代砖神麻子先前风采,恰巧亲见他一哭二闹上三吊于红袖杂谈门楣,那白花花的身子在光影间忽明忽灭。如今的他,换了一身缎面镶金丝滚边旗袍,戚然端坐于红肥绿瘦间。落山的太阳照着他袍上油渍,脸上尚存昔日甩向临窗的鼻涕余斑,腋夹鱼玄机和温庭筠的诗作——大概这身“花间派”行头,他自认是最佳。
在红袖杂谈群英谱中,我知道最早的却是临窗。坊间传闻临窗纯一土鳖,靠着倪老师的吹捧和几卷经书,混个花和尚名号。麻子却是吹拉弹唱铙钹大镲样样精通,十八摸和二人转更是形神合一,拖把大刀扎进女人堆,不论招式还是身段,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有好事者封:一代砖神。
然,临窗学佛到底学偏了。眼前麻子妆容如何浓艳精致、作文又是何等辞藻华丽,这花和尚不去回应诗词唱作,却玩起壁咚。
偏偏麻子在莺莺燕燕影响下,内心早已铺设一条长长的前戏大道。天雷地火。临窗就这么轻轻一咚,便引得他花枝乱颤,衣裳自褪春光乍泄,若进一指勾起麻子下颌,更是形若癫痫颤抖不已,再下去,麻子就是不著丝缕沿街突奔,惊起一片呕吐,惊得妇女疾掩门窗——这种事情,特有学问讲起来还要有趣得多,他眉飞色舞绘声绘影的样子恰如情景再现。
总而言之,此类情况远不下数次。这十年间,麻子到底褪了几身衣裳又换上几身衣裳,到现在,实在无人统计得清。
麻子恨临窗,真是应该。临窗这种只壁咚无实质进展的调戏手段,受到世人指责,更是应该。
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一代砖神就此倒掉。毕竟,还有几位脑髓有贵恙的人比任何人都需要麻子。这是有事实可证的。试到红袖杂谈的乡间去探听民意,总有特有学问一类村氓野夫挤在前,替麻子不平,言下之意责怪临窗太多情——徜若影响他们欣赏曲艺杂谈这一传统娱乐项目,心情受损,临窗能赔几金?
其实,特有学问只管横行乡里。临窗自迷麻子难以自拔,麻子惟愿一脱以答君恩,和别人又有什么相干呢?他偏要以闻麻屁为悦,偏要尾随于二人其后,不论是偷窥还是其他,大约是怀着嫉妒的心愤愤然——这与麻子爱而不得生恨,同工异曲罢。
临窗与麻子的关系,世人皆知,唯有特有学问看不透,盖因也为局中人之故。临窗为生,麻子为旦,约好一生只演《霸王别姬》一出戏,前者深知戏非人生,后者人戏不分——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落山的太阳再次照耀红袖杂谈的天空,麻子戚然端坐,他的余光永远环绕在三岔路口,每一丝眼神蕴着如痴如绝如狂,他在等一个人。 这个人也许今天回来,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不再回来。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一代砖神,到底还是泥坯子做成。春心已动,砖神不再。倒或不倒,怕是再也无人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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