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三拳 于 2020-12-26 16:42 编辑
六月七日下午(女儿高考日,我在家中的遐思)
十八年前,我生了一个小孩儿,这件事一直困扰我,因为我一直想不明白,也处理不好我和她之间的各种因果关系。
孩子还在吃奶的时候,医生通知我们全家,你们的小天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庆幸的是她患的动脉导管未闭是先天性心脏病里最轻微一种,这个告知,就好比淘宝的良心卖家和你说,亲,这件衬衣有微瑕疵,但不影响穿戴。你怎么想?
孩子动手术前,母亲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呢?收到医生通知,当时,脑子就被劈开了两半,一半是,没法接受啊;另一半是,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噢。典型的分裂型人格,分明并强烈的乐观与悲观并存的人。
零二年,孩子在上海做了心脏微创手术。手术当天,她被抱进注射室测试,母亲冲在我前面,在女儿的所有事情上,我母亲都是先锋,她勇敢,热情,还很顽强,我觉得这是好事儿,有人替我挡子弹,总比我自己挡子弹好哇。我在注射室外,就听到宝贝在里面哭,哭得天崩地裂。母亲终于招架不住了,喊我进去。我有什么招啊,在虚伪的问题上,心理学是能显出一点儿能耐,但在人性真实的根本上,心理学马上就显出江湖术士的真面目,如果他能抚慰,医治恐惧,那人类发明各种神就毫无意义。果然,我进去以后,孩子并没有止住哭,我抱着她,她的脸就贴在我的鼻尖,那张粘乎乎,湿哒哒的小脸叫我终身难以忘怀,在她眼睛的四周,布满了针眼大的小红点儿,很多年以后,我回忆这场经历,母亲才告诉我,那是因为哭得太凶,冲破了皮肤底下的毛细血管。 孩子早上动的手术,夜里八九点钟,麻醉退去,一边手里还打着吊针,一边就醒来了,一睁眼,就咕噜地爬起来,扑上来抱我,一边叫道,“妈妈,妈妈……”
我问孩子,人生最初的这十多年,你快乐吗?她想了一会儿,回答我说,“只要不读书,都是快乐的,高中以后继续上学,妈,你给我挑个不用老坐在那儿读书的学校吧,太痛苦了。”
妈妈们下蛋,有的蛋孵出小鸡儿,有的蛋孵出小鸭,有的蛋可能孵出的是恐龙,每个孩子都不一样,我们的教育就是规范品种问题,无论是小鸭子还是恐龙,当我们把小鸡定为模范品种时,小鸭子和小恐龙就开始了漫长的练就叽叽叫的人生,这就是教育的现实。这个现实并没有什么坏处,人生总有一些路比较难走,走完,即是责任也是对自我的操练。
这会儿,我一直在回忆她小时候的样子,昨天中午,她在洗手间里梳妆打扮,擦脸的时候,我仔细瞧了镜子里的她,说真话,没有小时候好看了。难道是丑小鸭故事里的丑小鸭逆生长?丑小鸭呀丑小鸭。
写了点儿真话,没有重点,也没有主人公。就好比高考不是人生的重点,秀才也不会是社会的主人公。人生就如凌乱的话语,充满了诡异。
(孩子十八岁,我给她买的音乐盒,边上一个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别人送的音乐盒,也算是古董了。那天两个都拿出来,一起打开声音拍了一段小视频,可惜这里传不上。背景里的梳妆台都有上百的历史了,我写的许多事看起来像在电影里,但却是真的。能用就用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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