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烟 于 2020-12-2 14:48 编辑
01.
今年九月份的时候,我和两个发小同学,完成了一次来回688公里的骑行。这个距离对很多喜欢骑行的人们而言,真的是算不上什么,但是,对我而言我觉得算是一次极限骑行。
平日里我单车运动骑行的时候,最远也就是控制在120公里左右,多数时候都是在七八十公里,而且我骑行的速度也不快,算是一路溜溜达达看风景,遇到好的景色就下车拎出相机拍几张。
这次所以要骑行这么远,说实话,是为了圆一个梦。
要去的庄河步云山,是我在50年前,随着父母的战备医院搬迁而到了那里,并且在那里读书生活了近七年,所以,那是一种捆绑在半生记忆里的东西,很难舍弃,更难忘记。
其实,从九十年代开始,我和我的发小同学们就陆陆续续的回到过那片土地,那里有父辈们战备医院的遗址,有我们住过的房屋的断壁残垣,还有那熟悉的沉默无语的连绵起伏的山,更有那从不间断流过乡村的一条条叫的出名,叫不出名的河。
最近这段时间,我写了一个略显长的系列,名字是《梦里的村庄 梦中的河》,这篇系列长文,一直被庄河门户网站邀约登出,有很多人在文后留言,多数是和我一样的心境,追忆,怀念。
我们三个人之所以选择用骑行的方式来完成这样一次回去的路,自然也是有我们自己的安排,这个我先不说。
到了六十岁之后,说实话,精气神体能确实大不如从前,所以,相约出发的事情前后经历了几次波折,期间还有疫情的影响,感觉消停之后,我和另外两个兄弟通话,大家一致觉得不能再拖了,说走就走吧。
02. 期间骑行的过程和故事我已经在别的地方写过,在此一笔带过,也不算历经千辛万苦,虽然确实很累,也有几分危险,但是,去程很顺利的完成。当我们的单车骑进蓉花山的时候,下了车,我内心百感交集。1969年12月底的时候,我和母亲,一辆老式苏联的嘎斯69汽车,拉着少有的家当,因为我们离开的时候,我的两个哥哥留在了城市里,所以把该留的东西都留给了他们。
我记忆里似乎还清晰的印记着离开城市的最后影像。1969年12月的冬日,天空灰蒙蒙的,(并非雾霾),北风在我们家住的小巷子里穿过,撕扯了不远处墙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大字报,那些五颜六色的纸片搅着落叶一起飞舞。小巷口的高音喇叭播放着语录歌,忽而大海航行靠舵手,忽而是口号: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其实,从WG开始以后,小巷里陆陆续续有人搬走了,有的是自己悄然搬走的,也有的是被“遣送”走的,我们家算是例外了,因为父亲的单位在偏远的北部山区建设战备医院,我们是随行的家属。我们离开的时候,小巷里老邻居都出来送别了。
我们1969年底走的时候,父亲他们的战备医院和家属区都在建设之中,所以,前期我们只能借住在蓉花山的老乡家里。有关这段生活,我也有过详细的文字记录,尤其是在《梦中的村庄梦里的河》系列里都很详细,也就不说了。 虽然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了仅仅七八年的时间,但是,那里基本烙印了我们毕生的记忆。所以,每一次回去,我们都有一种渴望,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因为在那里,不仅仅是山水相依,还有我们发小的农村同学,每一次回去,我们总是要和他们一起坐坐,唠不完的心里话,说不尽的同学情。
03.
岁月人生,总要长大的我们,散漫于人间,最初的那些年,为生活所困所累,而且那会儿的交通通讯都多有不便,基本断绝了彼此的消息。也就是进入九十年代才开始渐渐一次次的回去,一次次的相见。
每一次回去,我都要去我家当年住过的那条沟沟里看看,当年曾经整齐错落的家属区,如今多数都成为了断壁残垣,幸运的是我家住过的房子却依然还在,虽然已经是破败不堪,至少还算外形完整。当年父亲开拓出来的小院落还在,里面有老乡种的蔬菜,据老乡说这房屋他花了50块钱买下了使用权。
看着略显荒芜的院落,看着家门前已经被洪水冲散的小桥,我依稀记得当年就是在这里,我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忘不了车子开动的那一刻,身材瘦小的娘,踮着她一双小脚,向我挥别的那永远的定格。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景象早已经寻不见了。剩下的是今我来思惆怅无语。
其实我知道,岁月的这条河从来都是这样,默默的带走了无数故事,我们只是其中的一滴水吧。
记得离家的前夜,娘对我说的:你参加工作我什么都不图,你好好的就好,做个有出息的人。
娘是一个没文化的人,幸亏是解放后的扫盲,她认识了一些字,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但是我没文化的娘,是一个做事得体大度,热情善良,深受街坊邻居们欢迎。她在小巷里走过的时候,喊嫂子的,喊姐姐的,喊妹妹的人都对她很亲热。
04.
我和我的两个发小到达步云山父亲当年战备医院的时候,我们马不停蹄的先去了自己当年家的旧址,然后转身去了当年医院所在地,距离不算远,几分钟的单车车程。
医院旧址里尚保留着很多当年的痕迹。我们在当年医院门前,兄弟三人扯起了一个横幅:
致敬我们的父母我们来了。
没有太多的话要说了,要说的都在这句话里面。
山河犹在,父辈的人们陆续走远再也不见,当年他们用热血和奉献,用拿手术刀的手,搬起青石,用肩挑水泥,为这座战备医院流过血,甚至拼过命,医院建成之后,挽救了十里八乡太多乡亲们的病患,每每谈起来,乡亲们都如数家珍一般的记得。有的甚至能叫出太多医生护士的名字。
别去仰慕那些距离遥远的丰碑,在我们心中他们就是丰碑,可感可知的丰碑。
所以,向他们致敬,仰视他们一生!
05.
到步云山之后,我们住了两天,期间都是当地的同学盛情款待,尤其是还见到了45年前分别之后再没见过的同学,多少唏嘘,多少感慨,分别时还是少年人,再见时都已老去。
谁能逃过时光这把雕刀的雕琢?!
我的一个同学事后在微信上和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能在45年后再见到我很想见的人,我满足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回不去了,回不去的时代,回不去的人,太多的往事都被岁月固化成了化石,也许是同样的心愿吧。
所以,席间一杯酒,浓缩了苦辣酸甜的岁月,所以,分别的热情相拥,懂得彼此该珍重。
那里的同学又来电话了,说是家里要杀猪,让我们过去吃没污染的农家猪,我婉拒,实在路途有点远,最重要的是天寒地冻的。同学老大不高兴:我是真心请你们来。
我急忙回复:是,我从来不怀疑。
我记得临走的时候,我曾经对那里的同学们说了一句话:
时光已经不多,惟愿今生安好。 2020年12月2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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