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轻言 于 2020-11-21 22:13 编辑
读止庵的《雨脚集》,他写朋友是一个“悲观的理想主义者”,无论多么悲观,并没有丧失“理想主义”的初衷。彼时,螃蟹正在玻璃缸里爬。它尖锐的爪子触到光滑的缸壁,出发“吱吱”的声响。缸里的浅水,夹着似沉非沉的泥尘,那是从海边带回的它熟悉的咸淡交汇处的水。
螃蟹来家两天了。它的背因长时间露在空气里呈灰白色,嘴大约在壳下有两丛短须的地方,时常发出吹水似的动作,一吹须就从壳底伸出来。两只突起的小珠子似的眼睛,原来螃蟹眼睛那么灵活,频繁进出眼洞,很是机警。看得出它对栖身之处不满,举着大钳子撒开六条腿,一直试图逃离。它的逃离也有策略,歇一阵爬一阵,爬时干劲十足,身子与缸的刮擦声非常大。我从书页里抬头看它,真是一只倔强的螃蟹。
螃蟹是两日前去深圳湾玩捉的。小儿发现时,它正在两块大石头间悠闲。他兴奋地冲我叫,看看,我看的视频派上用场了,我要亲手捉住它。这个假期,他迷上赶海小视频,只要我用手机,必在后面抢走。学一口赶海的阿明的口头禅,捉住我手臂当鱼,这个看相很好啊,大概有半斤,不错不错。他纸上谈兵的法子当然捉不住,最终是我倒掉玫瑰汽泡水,用空杯舀起来的。
到深圳湾前,小儿喊着去吃彭海军鱼粉。只要是我们两人去深圳湾,都要去吃。正门口一道水泥平台,中央的水槽设计成溪流造型,养有金鱼。溪水从里往外,穿过小桥石子假山,冲进地下的水池。外面的玻璃门,木拱门都挡不住那一股清凉。免费的开胃小吃,椒盐花生,酱萝卜丁,酸辣咸菜用小木盘装着,随意领取。每次都要点黄骨鱼粉,三十元一碗,三四条鱼,可免费添一碗面。也不去坐正经的餐桌,就坐水泥平台,小儿边吃边看鱼。春节过年困在老家,小儿流着口水数着回深要吃的美食里就有它。湖南衡阳出品,菜谱说上过“舌尖上的中国”。
我们走近才发现店里没有灯,门上赫然贴着四个字:旺铺转让。那一刻黯然,竟象老友不辞而别。
最近几日都带小儿在外面转。在华侨城创业园区,去找北区的小市场,曾经在那里见到各式工艺品,二战时间的水壶弹夹烟斗望远镜,精致的耳环手镜,档主都是外国人,用蹩脚的汉语与人讨价还价。保安说,因为疫情,小市场没有了。园区里人迹寥寥,店面多空着。另处文博宫也一样人迹凋零。明清街汉唐街的字画文玩店一派萧条。
昨天,深圳出现新冠无症状感染者。家校群又热闹起来,各种不允许通知行程上报。
看着努力逃离的螃蟹,突然有一个不恰当的联想,这浩大看不到尽头的疫情就象玻璃缸,人类正是那只努力爬出去的螃蟹。呆会,我得去把它放掉。
两兄弟要求放回深圳湾,太远,就放新深河。在小二学校旁边,连着大海。天已擦黑,桥下有人钓鱼,有人开了手机电筒不知找什么。小儿担心螃蟹被人捉走,直见水泥砌的河栏才安心。他拉开胶袋,连水带蟹倾进河里,螃蟹眨眼不见了。
放完去宾士迪吃汉堡。他喜欢这家汉堡店。看着年轻的师傅在透明的玻璃后烤面包,煎牛肉切酸黄瓜西红柿一层层夹好,心跟着雀跃,吃起来特别香。
那日见彭海军鱼粉店关门,就进了隔壁beeplus超级工坊,明明像面包店,又与普通面包店不同,非常空阔,各种规格的桌子围成独立单元,椅子沙发看着就想坐。就餐人多,都在各自空间随性自由互不打扰。点餐才知是会员制,年费128元,也可以非会员,一瓶果汁的价差10元,办了会员。
等餐时了解beeplus,原来是一款后疫情时期的新办公方式。颠覆传统办公空间逼仄化格式化,宣扬新式办公的透明化精致化自由化,简单说,就是这个超级工坊,可以作为办公室私人定制,包一个单元,在工作中吃饭或在吃饭中工作,让工作变得轻松随意。
进餐时又想起那只螃蟹,它适应吧,安全吧,从此无忧吧。
回家前去三楼看书。你不知道,我一直想写一首诗,在秋天栽上绿茵,在雪花深处种太阳。世界空旷,微弱的焰火捧出即会熄灭,让它一直长在心里,会不会生成诗的模样?
没能如愿找到一本诗集,却在热门书籍里见到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常听人说灵魂,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灵魂有重量,35克,这是活人与逝者之间的重量差。如果非要搬出灵魂,我觉得它一定在路上。现实生活中,它被捆住,无处释放也无法高飞。唯有在路上,在陌生的风中,它才从俗世的框架得体的衣裳里出来,自由的跳动呼吸,赤裸的独立欢泣。有这样的时候吗,悲观的理想主义者,我竟对这样的自己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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