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酒一周年记
差不多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凭空中了个不大不小的奖,医学方面的。在天津挨了一刀,啊不,两刀,人家买一送一。挨刀之后,出院之前,救死扶伤的赵医师对苟延残喘的我谆谆教诲:千万记住啊,对你而言,酒就是阎王爷,能离多远离多远。惊魂未定的我还⊙﹏⊙一样的信誓旦旦,铁了心跟酒分道扬镳。
出院十几天后,凿子老师开车带我去了一家湘菜馆,说是让我排遣寂寞。那是我愈后第一次见到酒。大家沆瀣一气假惺惺地让我喝水,可乐果汁酸奶都不行。我非常感动,兀自守着一盘鸡蛋羹一盘鲜奶豆腐喝着纯白开水看他们在那边厢热火朝天推杯换盏。
此后隔三差五,大家你方请罢他登场,前赴后继轮番进攻车轮战。我就像一盘率先上桌的微波花生米,一开始颇受关注,热菜一到就基本无人问津了。青云老师说坚持坚持,习惯习惯,不喝也懵。可总感觉差那么一点点,一丢丢,跟不上节拍踩不正点,所谓的荒腔走板不搭调。时间一长,鸡肋的感觉油然而生。凿子老师善解人意,每每在酒桌上纠集众人对我的那些不值一哂的小说一通猛夸,往西北角子夸,往死了夸,以期让我恢复自尊树立自信。
由文及人,由人及酒,最后总是一句质问:你怎么就不喝了捏?
有点悲观,一段时间总感觉自己头上箍着一条湿不透晒不干的旧毛巾,不知所云不知所终。直到去年冬天走了一趟茶山,先是在傍晚的昏暗中胆战心惊地翻越了一座乱石山,后是在那个阒无人迹寒风凛冽的小山村里发现,接待我们的居然是个单身妇女。那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女人给我们准备好了酒菜之后,就在旁边摆弄手机中的抖音。我坐在农家温暖的土炕上,手边卧着一只无欲无求的肥猫,而屋角火炉上的小米粥香气袅袅。
我想要一种从容的生活。
从台前退到幕后,应该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奈,只能想起一句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啊。在南太行五岳寨,凿子老师第N次劝我重操旧业再出江湖,我不为所动。青云老师说你五十多岁戒酒,约等于老妓从良,不好找下家啊。我亦不为所动。阔别多年的小民说哥,不想喝就算了,兄弟之间,不在乎这一两杯酒。我差点跳起来喊:给劳资倒满!
前些天读老树先生的一篇文章,说的是关于酒桌的损话,颇有同感。那些马不停蹄的饭局就像看不见的黑洞,吞没了多少人的光阴。问题是在面前皆是黑洞的时代,没有人知道自己应该属于哪个黑洞。
东隅桑榆。在没有酒的日子里,我坚持着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散步或者在楼下转圈儿,我坚持着编造故事自娱自乐,我坚持着不喝酒看你有什么办法,我坚持着看到自己的未来,我坚持着淘书赶集发朋友圈外带练习三句半,我坚持着我为什么这么坚持。
没有人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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