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9-7-11 14:36 编辑
荷的猜想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好好欣赏过一朵荷花,一片荷塘。荷花开的季节,烈日炎炎,稍一懒怠,就错过了整个花期,待有宜人出行的气候,看到的全是残荷了。
我看到的荷,来自照片,视频,以及朱自清先生。关于荷的诗句,也能信口拈来,有小荷初露的娇俏,有映日荷花的遮天避日,还有凄婉的红藕香残玉簟秋。
荷在文人的笔下,是娴静,温婉的大家闺秀,荷与莲,从前我以为是不同的物种,后来才知,是同属莲科,略有不同而已。古人更称莲为芙蓉,而我却独爱“荷”这个称谓。
莲,似有女性的纤柔,淑雅,像是邻家的姐姐妹妹一样,让人心生怜惜。而芙蓉,就娇媚得多,觉得芙蓉似莲的官方称谓一样,脑海里的画面是一个叫“莲”的女子,走出深闺,嫁入宫帏,成了一个叫“芙蓉”的夫人,或妃子。少女的睡莲,长成了盛放的粉红芙蓉,造就了大唐盛世。于是,李白就写:春风拂槛露华浓。他心中的贵妃,就是一朵盛放的芙蓉。
而荷就不同,首先是发音,在读荷的音时,是中性的。不同于莲和芙蓉的妩媚。荷像是个女先生,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穿过整片黛绿静寂的荷塘,清风徐来,施然盛开。所以我心目中的荷,一定是白荷,花瓣顶端沾一点微红,花瓣的脉络是清透的素白,半透明的一丝一丝,像一根根被净化过的毛细血管一样,汇聚向嫩绿的莲蓬深处,才能结出玉白的莲子。
荷也是摄影家们最爱拍的植物,因为它太过端庄,像个职业模特一样,你怎么拍都好看,可你也很难能拍得出它的精彩。你看它的叶子,无论怎样,都是宽阔在水面上的。嫩叶会卷成好看的春卷状,绿也绿得毫无杂色,让你一眼望过去无限静心。
可恼也恼这端庄的姿态,无论你怎样拍,盛放的,半开的,含苞的,或是凋零一两瓣的样子,你以为你已经拍出了它摄人心魄的美,可放到一堆拍荷的大片里,你会发现大家拍到的都差不多。
荷就是这样,毫不吝惜它的美,却又紧紧包裏它内心深处的美。女明星里,俞飞鸿最像是荷,站在人群里雅俗共赏,却从不单属于任何一个人。这就不得不佩服周敦颐写出了荷的精髓: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精僻到骨子里。
我小时候最喜欢画荷花,因为对称好画,而且就算画错一笔,也因为面积大而很好补救。每次画荷花的花瓣,线条就像是自己长出来一样,自然就划成一道弧线,化身成数瓣花瓣中的一朵。我常想,若拿荷来比做一个女子,必是个薛宝钗那样的女子,心思缜密,为人圆达,让你找不出她的错处,却又让你觉得疏离。
荷是一种大开大合的心性,开的时候,几乎是一夜之间。像是悟透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就敞开了心扉。而它凋谢的时候,也是毫不迟疑的。你绝少能看到整朵荷花一同枯萎的,更加难等到一片完全的,枯萎的还粘连在花茎上的花瓣,你看到的凋谢,都是一片一片还生机盎然的花瓣。它们为什么就谢了呢?像是参透了红尘,急着要去得道成仙去了。
大片的花瓣一落下,莲蓬的绿意就坚强了起来,嫩绿渐渐变成墨绿,莲蓬很快就成长为一朵独立的植物,等着你发现它孕育的美,品尝它清甜又苦涩的内心。
莲子才是荷真正的美,荷就是一株外表清丽脱俗,而内在苦涩自知的植物。它华美的外表是拿来迷惑世人的。它内心充满着知音无期的苦闷,等着某一个有缘之人,将它的心细细品尝过后,静心而宁神,从此平静地看待万事万物。于是,荷就会挥挥衣袖,留下它周身的清香,留下它惊艳不染的绝美,孑然远行———去那些经典流传的文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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