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没有温室大棚,冬天吃的蔬菜只有菜窖里的萝卜白菜,因此,一到秋后,家家户户都挖一个菜窖。我家和舅爷家两家公用一个菜窖,菜窖总是挖得特别大,因此,挖菜窖就是我家每年的重要工程。
挖菜窖是个力气活,从我记事起就是由舅爷来挖,他先在地上用挖锹画上线,大概有三米宽,五米长,挖下一锹深以后,就围着窖边码一圈玉米茬子,一是为了挡土,二是为了提高菜窖的举节,以免挖得太深,挖出地下水来。窖深挖到两米,把窖底用板锹铲平,土方工程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盖窖盖,盖窖盖有点像盖房子,先在茬子上搭上四根檩木,然后在檩木上铺上秫秸,中间留一道天窗和一个窖门,在秫秸上盖上土,用脚踩实。为了让菜窖美观利落,防止窖土流失,最后还要搞搞外装修,把散落的窖土堆方正,用板锹把窖的土丘拍实,才算大功告成。
天要上冻的时候,就把打捋好的大白菜整整齐齐的码在窖里,白天敞着天窗透气,晚上用草帘子把天窗盖上。窖门是不用上锁的,那时候虽然家家户户都很贫穷,有的甚至揭不开锅,但偷东西的却很少见,不用说夜不闭户,连在户外的菜窖也不用闭,我就没听说过谁家的白菜被贼偷过。
菜窖的土丘,是孩子们摸爬滚打的好战场。冬天放了学,家里舍不得生火,冷得像冰窖一样,为了运动生热,我们经常在我家的大菜窖上,玩上山打老虎的游戏,半天下来,骨碌得像土猴似的,因此也没少引来家庭暴力。疯玩的同时,也有我们爱干的活计,下窖打捋菜就是我们爱干的。菜窖里比屋里暖和多了,码得高高的菜垛,长期不翻动,就会出现烂菜叶,如果不及时清理,就会导致整棵白菜腐烂。为了躲避刺骨的寒风,也为了赢得大人的高兴,星期天不上学的时候,我们玩一会上山打老虎,就按照大人的要求,下到窖里去打捋菜,逐棵的把白菜上了烂菜叶捋干净,再逐棵的码好。边打捋菜,我们还可以边讲鬼故事,菜窖里经常传出嘎嘎的笑声。
等我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把挖菜窖的重任从舅爷手里接了过来,因为是在老窖底子上挖,土比较虚,挖着也不觉得太费劲,全村最大的菜窖,我只用一天的功夫就挖出来,盖窖盖我整不出别的花样儿,但在外装修上我动了不少心思,舅爷用板锹拍的土丘圆咕隆咚的,像个土包子,一点也不好看。我经过用心琢磨,改锹拍为扁担抽,把土丘抽打得四面见线,像土城楼似的,令我舅爷赞不绝口。只是好景不长,没几天我那充满艺术色彩的扁担印,就被上山打老虎的孩子们祸害掉了,但每当想起我那独特的创意,心里总会泛起一丝丝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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