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文人 [复制链接]

唐朝国庆

主楼

发表于 2010-1-20 13:3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淡淡一片云于 2010-1-21 10:29 编辑

　　前几天乘飞机返程，飞机误点起飞一个小时，几个人就坐在机场餐厅吃七十块钱一碗的面条，同仁闲聊起文革的三家村，跟我说他在文革开始的时候刚好也坐火车，听广播批三家村还以为是个地名。
　　三家村四家店原指寂寥的穷山僻壤的小村，吴晗邓拓廖沫沙这三个文人就客串了一回都市里的山人，他们的文笔绝对是一流的，廖沫沙曾和鲁迅有过笔仗。几个文人穿了马甲，在报纸上开了“三家村札记”的专栏，谈古论今说说叨叨。文人么，难免要发一点牢骚的谤议朝政，在谈古论今的细碎关节处，偶然也添加几笔针砭时弊的话语，于是这样的讽喻就成了“有步骤有组织有计划有安排的”政治行为，三个人位居市委要职，刚好整个市委是个水泼不进的土围子，天子脚下这还了得？此三人的后半生及其可悲。
　　构陷一个文人的罪，即使不开口也有办法，可以说成是默认，古文就用腹谤二字。三家村的三个村人，一杆笔神出鬼没，但黑纸白字，落人口实，文革的突破口就从三个文人的山野村话开刀，导致市委崩溃，跟着的连锁反应是把刘邓推下了政治舞台。
　　文人的笔如刀，可这件事说明文人的笔不但不如刀，反而成了贱招，那杆笔是放在自己脖子大动脉上的一把冷森森的锋利剃刀。你文人的刀快，对皇上的朝廷政绩看不顺眼，没事仰仗着文字说三道四，这个时候皇帝的刀比你文人的刀还要快，咔嚓的还要利索。
　　三国里，子龙劈手夺了曹操的一把青罡宝剑就能只身杀透伍千精锐虎狼兵，这就是“真命天子”佩剑的厉害。文人的刀粉跟谁比，跟皇上的利刃比，说白了不过是穷酸的一杆竹管秃笔，到得了罪上头的时候，竹笔杆怎能挡精铁的利刃呢？
　　儒以文犯法，对待文人的讥讽，皇帝不喜欢挨这个笔刀的时候，就要来场文字狱，就要牵制文人的喉舌，如果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理睬，文人也能逍遥一时的过去。史上有一段趣闻，说篡位的皇帝得势以后，下头来人密奏说，有某遗臣在太庙哭祖，文人多愁善感，在兵谏的刀光剑影里，他们只能跑到祭奠皇族先人的太庙里，对着先皇画像跪着痛哭，一边哭还要口不绝骂的陈述国将不国了的话。得势的皇帝听到了密奏，只是关心一件事：哭诉的人有无兵刃？一听是文人在哭，就和部下说：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古有南京玄武门之变，今有西安兵谏。文人在这样的场合是要去祖庙哭诉的，文人的剑是地地道道装饰品，三闾大夫屈原配剑，峨冠博带，这样的文人发牢骚，写了《天问》后，倒头跳江，这样文人的后果，令人倍觉惨痛。
　　文人是不会停止唠叨的，让文人闭嘴那是不现实的。秦皇坑儒，识文断字的文人都给活埋了，那又怎么样呢？后来的文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依然不停的唠叨。顺治十八年，金圣叹起草《哭庙文》，写上“遂往文庙以哭之……”，这样的大才子也“到文庙孔子牌位前痛哭抗粮，并鸣钟击鼓，向苏州府衙进发。”
　　这次运动的结果是惨烈的，就因为当时的环境是皇帝不许可你文人乱说乱道，《研堂见闻杂记》分析得很精辟：“朝廷有意与世家有力者为难，以威劫江南人也”。请初期，清统治在江南遭到了反抗，根基稳你哭两声就无所谓，但相反的情况就要严厉对待了。来看看如何对待这些文人的，在江宁（南京）的“三山街执刑”砍头，《辛丑纪闻》说得很详细：“至辰刻，狱卒于狱中取出罪人，反接，背插招旌，口塞栗木，挟走如飞。亲人观者稍近，则披甲者枪柄刀背乱打。俄尔炮声一震，一百二十一人皆毙死。披甲者乱驰，群官皆散。法场之上，惟血腥触鼻，身首异处而已。”
　　前几天看论坛，有人说“宁挨屠户的刀，不挨文人笔”，说明文人的笔和屠户的刀都是利器，不同的是屠刀要干净一些。文人以为说话没有罪过，何况是帮助皇帝，为皇家着想呢？但是皇帝的耳朵喜欢听耳顺的话，再说皇帝身边一大帮臣僚，你知道哪个臣僚小肚鸡肠呢？宁可得罪君子，决不得罪小人，得罪两种人的后果太不同了。
　　君子的大度是不会计较鸡毛蒜皮，小人的小气正好是绝对计较针头线脑，你在亭子间看风景，无意洒落的一滴高璐雪冰激凌，碰巧落到这种人的头上，那他一定认定是你挖鼻孔弹出的鼻屎，如果这样的人是个文人，你可遭殃了。
　　屠户的钢刀用来宰杀，只要刀子快，不怕脖子粗，水热刀子快，一屠戮一个。屠夫的刀日日见血，杀气太重，屠户要超生也难，但百姓关心的就是食为天的事情，这样的刀子虽然有血，但却是干净的，因为它简洁、表现单纯，并不复杂，《忠义水浒传》里的牛二给人印象深刻，就在于这个人物最贴近生活里的流氓，耍的是无赖手段，武松打虎不常见，可牛二只要走到大街上就有机会撞见。
　　文人的笔如果过于尖酸就显得如马桶一般，笔在这样的文人手里握着，还期待什么好的情操表现呢？朝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里说：“文人无行”。我是不信的，天下的文人都没有德行吗？当初三家村的文笔是锦绣文章，金圣叹的点评流传千古。
　　我以为并不是所有文人都一个样，仗着读了本书，能爬几行字，就横行着，这才是文人无行，这样的文人是下三滥的，是那种能把滴落的高璐雪冰激凌当成弹向他面颊鼻屎的文人，他手里的笔并不是笔而是医院的病人用来装便溺的夜壶，这样的夜壶即使是西北风吹过，还期望发出什么绕梁的曼妙乐声么？一张崭新的稿纸，是没人喜欢乱涂鸦的，一双新的耐克运动鞋，是没人喜欢往泥地里去淌的。无行文人的笔是乱涂鸦，是泥地里的狗溺，是一盆混浊的脏水。
　　《圣经》上说上帝的惩罚比预期的来得要早。对待有些文人也同样适用。

报纸, 飞机, 鲁迅, 三家村, 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