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路不拾猫 于 2020-10-28 08:47 编辑
我是喜欢秋的。
因为她的名字里含有一半的愁。
而身体明媚,像那谁的倾城一笑,一凝眸,落木潇潇,时光便如蓝天一样,飒然高远起来。
斜阳带晕的时候,天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我在霜草的气息里想起我的爷爷。他开天辟地,然后老去,会在重阳节的时候,用斧头从扶桑之树上砍下一朵菊花,插在左鬓之上,然后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看,这是太阳,我日!劳动人民说话粗声粗气,语带双关,到老都改不了,我爷爷也是这样。
但他从不在重九时节登高,不是因为必须带着我这个拖油瓶麻烦,而是怕造出一种思念给我,他说:我的下一站是死亡,思念于活着的人来说太过沉重,你还是不要的好。这样的话小时候懵懂轻飘,而渐次长大后,它却成为一种苍凉,是一种别样的思念,带着大地的呜吟。我还是会在重阳节的时候想起爷爷,就像想起一枚正在掩埋自己的枫叶。尽管他刻意避免,但还是不小心送给我另一份沉重,这是命中注定。我沉重如山,这也是命中注定。
…
没错,从科学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一座山,天下莫高于此,天下莫重于此。
爷爷不去登高,不去眺望中说出他的思念。或许是怕我听去他的秘密,他的伤心,或者他的所思非人。他老说“我日”,我有点怀疑他前半生是太阳的爱人,而后半生却与她天地相隔,是后羿和嫦娥的另一个翻版。因为他偶尔发怒时会泄露一点机密,他说,“我日他奶奶”!这个句式有点像“我爸是李刚”的古典用法。这样的话带着深厚的背景,说出来能增加做事的勇气。
但我意识到自己是山后,发现像我爷爷的人很少。大家还是多数喜欢来登我,增加我的沉重。他们在重九时节,站到我的肩上凝望,试图望穿远方,望穿岁月,望到旧日的美好和幸福。我用苍茫来遮蔽,不让他们得逞。他们便双眸含泪,哭出他们的苦楚来。
这些苦楚是秋另一半的愁,她试图掩藏,被我识破。
她便索性把萧条也脱了尽去,露出铮铮的冬来,万物霜肃,世界银白。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脱敏疗法。所以从心理角度来看,我又是一个精神治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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