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市民的进行曲（旧帖）

秦川梦回

  从我一贯的小市民审美情趣看来，由山田洋次执导，藤泽周平同名小说改编的《黄昏清兵卫》算不得一部好看的故事片。前半部尤其拖沓，不少场次完全多余，几度犹豫要不要再看下去。

  耐心看完却喜欢了，因它讲的是我们小市民自己的事。片中的清兵卫、余五善右卫门、饭沼伦之丞和片外的我，都属这个阶层，倘将清兵卫的名字换做秦老五，没啥不一样。

  农村的城镇化，农民工潮水般源源不断涌入城市，决定了不久将来，我们小市民阶层必将取代农民，上升为华夏最大的社会群体。一切有志于在文学、影视、艺术行业大展宏图的有识之士，从现在起就该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着眼点，转向对小市民的心理状态、行为特色和审美情趣的研究。

  该片的精彩几乎全在结尾部分。此时才出场的余五善右卫门给我留下的印象，远超男一号清兵卫。一流的刀术使他跻身小市民阶层的精英，以他的能力、见识，完全可以无视幕府判决，跑到江户或京都去，做一名叱咤江湖的剑士或浪人。

  与清兵卫不同，余五善右卫门的一生是积极的、进取的，也是较早意识到幕府时代行将结束的有识之士。本不该死于一场完全多余的决斗，却因一时糊涂，错误地把将军、大名、藩主等上层社会才配享有的人的尊严当成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毫无必要地被清兵卫的木刀激怒，落得个技以害身的结局。若该片定位悲剧的话，余五善右卫门无疑是唯一悲剧角色。

  鉴于日本人与生俱来的物哀意节，我以为该片主角，“爱过人也被人爱过”的井口清兵卫根本算不上悲剧人物。他的长居人下、身不由己、遭人贱视，狗一般呼来喝去，不是被利用便是被抛弃的身世，没一样不是我们小市民阶层共有的、天经地义的、分内的宿命。你可以怜悯乃至施舍我们，但不必把我们的命运视作不合理或不该发生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