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连载】您好，谭世英30：让一切恩怨都随风远逝

渝夫文苑

　　
　　【写在前面】让一切恩怨都随风远逝

　　因为母亲和大舅来石家庄小住的缘故，近一个月来，一不小心就成了“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幸福孩子，无论是中午下班还是晚饭前回家，姐弟俩早就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像我儿时一样把我当需要照料的小孩子对待。
　　在母亲和大舅面前，我自然是极其放松的，真像个孩子一样，心安理得地被宠着惯着。吃饭的时候，我们会聊起家里的那些陈年旧事，每每谈及那些艰苦的岁月，母亲虽偶有牢骚或抱怨，但更多是淡然坦然，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风轻云淡。
　　对于父亲去世前后的一些细节，母亲记忆犹新，包括父亲去世后突然出现的“假账风波”，她似乎还有些耿耿于怀，觉得她的男人死后还被质疑和诟病，属于受到不公正待遇，应当给一个明白无误的说法。
　　我知道，依母亲的性格秉性，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从她的言语和神态里，显然早与往事达成和解，似乎一切恩怨都已随风远逝。
　　当然，母亲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在她的讲述里，她生命中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是好人，但也确有极少数人不那么厚道，自私自利、唯利是图，见利忘义、不知廉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自己伤害他人……每每提到诸如此类的人，母亲也会愤愤不平、充满不屑。

　　2021年4月16日晚草于河北石家庄





　　三十

　　一九八〇年秋，更生大队改队为村之后，赵家岩李家大院大房的老二、当了五年民兵连长的李良武一鸣惊人，在村支书李良渔的精心培养和强力推荐下，先是当选为开县岳溪区胡家乡子弟村首位村主任，成为老支书李良渔的新搭档。按照乡领导的意思，李良武当村主任只是一个过渡，等即将年满六十岁的李良渔卸任后，由他接任村党支部书记。
　　对这个人事安排，李良渔是满意的。一来自己很快就要退居二线，总得有人接班，与其让外姓人做子弟村的当家人，不如让同为岳溪场“塝上李”后人的李良武接任，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二来他是看着李良武成长起来的，感觉这个时年三十五岁的后生有能力挑起村支书的担子。
　　考虑到自己马上就要退休了，李良武上任第一天，李良渔就明确表态：“你是村委会主任，也是村党支部副书记，支委和村委的工作，你都多考虑一些。我岁数大了，村里的大小工作，早晚都是你的事，莫不如早点进入情况。你就大胆抓，大胆干，我肯定支持你。”见老支书说得诚恳，李良武也就当了真，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李良武也不例外。他烧的第一把火，就是彻底清查原更生大队特别是自己所在赵家岩生产队的账目，想借此树立自己的威信。
　　决定清查旧账以后，李良武让村里会计把原赵家岩生产队的账本搬到自个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没日没夜地研究，终于查出了一个大漏洞：原赵家岩生产队两千多元的家底经费不翼而飞，去向不明！这可是个重大发现！李良武兴奋不己，连跑带颠地跑去报告村支书李良渔，说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一定要一查到底，给全村人一个交代！
　　让李良武大跌眼镜的是，李良渔对此并不积极，还说这是过去的事，差不多就行了。李良武不干，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李良渔就打哈哈：“你是村主任，查账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要查就你查吧，我支持你。”
　　李良武便展开调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但风声己经放出去了，村民们都在传，说新上任的村主任查账查出个大窟窿，都等着看李良武怎么收场。
　　李良武陷入两难：接着查下去吧，很容易查到李良渔头上，这么大一笔经费，作为当时的大队支书，他不可能不知道；不查吧，又无法向村民交代。思量来考虑去，李良武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拿自己堂兄、原赵家岩生产队队长、己经去世的李良胜开刀，说他做假账贪污公款！
　　李良武的本意，也就是说说而己，反正人己经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把责任把李良胜身上一推，这事就算了结，总不能找死人要钱去吧？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李良武的预想，也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得知李良胜做假账贪污的消息后，原赵家岩生产队的社员们群情激愤，在大骂李良胜的同时，要求村里向李良胜的遗孀谭世英追偿赃款，还说这是夫债妻偿，天经地义。
　　出现这个局面，是李良武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他不愿看到的。他去找村支书讨教对策，李良渔莫衷一是，并不明确表态；他想说服村民们原谅李良胜并放过谭世英，又没那个能力。
　　对李良胜做假账贪污这个罪名，谭世英不肯认账。她跑到李良渔那里哭诉，跑到李良武家里质问，跑到乡领导那里反映，所有泪水和言语归结为两个字：冤枉。谭世英明确表示：李良胜不可能贪污，她也决不会退赔所谓的赃款。
　　最终，乡领导站出来表态：李良胜是一个口碑很好的生产队队长，并且已经去世，死者为尊，此事不再追究；子弟村十六组账面上的两千多元亏空，由乡财政以少收子弟村相应数额提留款的方式予以弥补。
　　村民们是现实的，也是善良的，得知那笔说不清道不明的损失找了回来，并且李良胜生前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大伙儿便原谅了九泉之下的李良胜和其遗孀谭世英。
　　一场巨大的家庭财务危机就此过去了，谭世英顿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烦心事，这个命苦的女人不敢想，不愿想，也不去想。因为谭世英深知，生活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该来的终究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莫不如静观其变，水来土挡，火来水淹，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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