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清露十九岁,在镇上的小学做代课教师。清露喜欢学校的环境,学校西边没有墙,一条小河把镇小学和初中自然地分割开来。小河的水很清,河两岸是绿草青青,野花点点,岸上有一株孤单的桃树。 没有课的时候,清露总爱在本子上胡写乱画,偶尔会收到一点稿费,每次都被要挟着买了零食,日子过得平淡而宁静。直到那一个初春的早晨,校长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说:各位老师打扰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邹林,邹老师。清露看到他,心里忽然有了种奇怪的预感,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己之间肯定能发生点什么。 接下来在办公室的日子里,清露一抬头就会遇上他那慌乱躲开的目光,还有微微红着的脸。清露觉得自己在办公室里的日子,也不像以前那么自在了。上着课,看他从窗前走过,心跳也会加快。再过周末时,清露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可真慢。 周一中午放学时,苏冬骑摩托车等在办公室门口,老师们心照不宣地笑着说:又来接我们清露了?苏冬笑了笑。坐在摩托车上,清露回头看到他的脸阴沉着,苏冬说:你往前坐坐,我都快握不住车把了。苏冬的父亲是镇上的税务所所长,清露和苏冬是同学。不止一次母亲对清露说:苏冬那孩子不错,家庭条件好,人也好。你苏叔凭啥隔三差五的,又是送烟又是送酒的?你和他成了,对你爸做生意也有好处,你说是不?清露说:我们只是同学,你们别想多了。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时,邹林从后面赶过来说:放了学,晚点走。清露说:有事吗?他看着清露好一会儿转身走了,清露仿佛听到他的一声叹息。放学铃声响过以后,学生和老师们都相继离去。他说:那个人是谁?清露说:哪个人?他说:你知道我说的谁。清露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与你有关系吗?他说: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清露愣了一下,拿起书本就要往外走,他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拥在怀里,清露挣扎着,他开始吻她,书本哗啦啦的散落了一地,惊飞了刚才还在窗前探头探脑的麻雀。 母亲再一次提起苏冬时,清露说:妈,我喜欢我们学校的邹林。母亲说:把他带回家我看看呢。清露领他回家的时候,一开门,看见苏冬正坐在客厅里和父亲下棋。母亲说:坐吧!刚才我和苏冬说了你要请同事来家里吃饭。清露看见苏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呆在门口,脸上写满尴尬。清露说:走,到我房间看看。关上房门,他红着脸问清露: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在?清露说:可能是碰巧了吧,你别想多了。从进门一直没开口的父亲,在客厅里喊:清露,帮你妈做饭去。清露应着出去了,苏冬和父亲已收拾了棋盘。清露洗菜时,水花溅了一身,苏冬拿着围裙说:我洗吧,别冷落了你的同事。清露撅着嘴,将水龙头开得更大了。饭菜摆上桌的时候,清露喊他吃饭。父亲说:别喊了,刚才就走了。清露忍了好久的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苏冬拿起外套说:该走的不走,该留的不留!院子里响起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第二天到学校时,再见到他一直阴沉着脸,清露想和他说话,他故意和别的老师说笑。河边的桃花开得正荼靡,清露独自坐在桃树下,初春的风还有些微寒。一连好几天他都冷冷的,对她不理不睬。雨从中午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傍晚放学的时候,天比往常暗了许多。清露站在走廊里避雨,寒风吹来,她裹了裹风衣准备淋雨回家,苏冬骑着摩托车匆匆而来,脱下雨衣给清露披在身上,清露的泪流下来。 回到家苏冬的父母也在,父亲说:清露,苏冬要去淄博上班,你苏叔愿意让你们俩一起去,你觉得呢?清露说:好。双方的父母好像都怔了一下,好像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交辞职报告,去学校收拾东西。偌大的校园里只有传达室的大爷在屋里喝着茶。清露走到河边,满树的桃花已散落一地...... 很多年以后了,清露在街上遇到他,他说:“当初走的时候你也没说一声。”清露笑着说:“是吗?我怎么记不得了?”一个小女孩边跑边喊:“爸爸,快点过来。”他说:“露露,别闹,爸和阿姨说句话。”小女孩任性的拽着他走了,清露站在原地看他走远。 那年的初次相遇,还有那条小河,那株开满花的桃树,和那雨后的一地落花,纷纷扰扰的涌上心头,还有别后无数次在梦里的寻找。隔了那么多年的岁月,遇到了,又能怎样?走得最快的都是最美的时光,青春多像一段匆匆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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