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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榕树下 夜班通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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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通勤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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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发表于 2021-3-1 08: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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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1 08:10 编辑

第一章 接班上岗

      我叫郑斌,今年22岁,是东北大龙石化公司运输处的一名通勤车司机。
      高考我只得了两百多分。在父母的督促下补习一年,结果分数没见涨,反而退了一大截。
      见我真不是读书的料,爸妈死了心,拿出多年的积蓄,买了一辆大货车,让我跑运输。我打小喜欢开车,所以对家里的安排非常满意,整天满心欢喜地开车上路。
      我没有一份正式工作一直是父母的心病。最后狠狠心,刚满五十岁的父亲办了病退,让我接班上岗,老爸则接过了货车的方向盘。
      以最快速度办好大客车驾照。第一天报到上班,来到运输处客车队。这里的人多半我都认识。
      队长老万把我领到他办公室。老万叫万志强,与我爸是师兄弟,经常下班后来我家跟我爸一起喝几杯,所以我对他还是挺熟悉的。
      “万叔,以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进屋后我带上门,从布兜里掏出事先准备的两条玉溪烟递了过去。烟是我爸在我临出门时塞给我的。
      “咳,斌子,都是自家人,干嘛这么客气嘛……”话虽那么说,老万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接过了烟,并心安理得般塞进抽屉里。
      坐好后老万开始交代工作:
      “斌子,你爸那辆车已经有人在开,不过你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去开到厂西的夜班车吧,反正你年轻,每晚一个来回也不累,最关键的,是每月还能多赚一千五百块夜班补贴……”
      听老万如此说,我暗自高兴,觉得自己拿到了一份好差事。
      老万拿出个钥匙扔给我,接着说:“车号是2587,就在油库边停着,你去调度那儿熟悉一下路线,今晚就上岗吧。”
      谢过老万,出了办公室,我心里嘀咕了一句:“2587,2587,娘了个波一的,这不是二虎吧唧的意思嘛!”工作虽然满意,可这车牌号真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去调度室,说明来意,调度老刘瞪着眼睛将我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说:“斌子,你确定要开这趟夜班车?”
      “是呀,”我说,“刚才万叔交代过的,从今晚开始。”
      “这个生孩子没屁眼的老万,缺德玩意儿,竟把这活派给了你……”老刘低声叨咕了一句。
      “咋了刘叔,这活不好吗?”听他那么说我心里还真有点纳闷。
      “没啥没啥,你刚来上班,有些事儿慢慢你就知道了,凡事要小心。”
      说着老刘递给我一张A4打印纸,上面有行车路线和发车时间简单好记,看了两遍后我就将那张纸折叠好揣进裤兜,出门去看我的2587座驾。
      那是辆八成新的宇通客车,立在那儿一点也不显得二虎吧唧,还是我喜欢的深蓝色,挺漂亮的。
      我满心欢喜打开车门,没成想,司机位置上竟坐着一个人!
      那男人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模样有点像香港演员曾志伟。冷丁照面,我俩都愣了一下。
      “你……你是……?你在这儿整啥呢?”我问。
      “哦,我在给车打扫卫生,这是我的工作,每天一次。你来这儿嘎哈?”他嗓音沙哑,说起话来声音像是从肺子里冒出来的。
      “从今天起我开这趟班车。”
      “啊,真的呀,这趟线停发有半个多月,现在妥了,厂西那些倒班工人又能半夜回家搂着老婆睡了,嘿嘿。”
      “你是说,这趟夜班车已经停发半个多月了?”我想起调度老刘的态度,心中疑惑不免又多了一分。
      “可不是咋的,不是十七天就是十八天,肯定过半个月。你叫斌子吧?”
      “对呀,你认识我?”
      “咳,我跟你爸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我姓孟,叫孟庆云,你叫我老孟好了。前些年买断工龄,现在返聘回来,在队里打打杂。你现在的模样,跟你爹年轻时一个样……”
       “孟……叔,”我打断了老孟的絮叨,“为啥要停发这趟夜班车?”
      “也没啥大事儿,就是以前这几年吧,开这班车的司机都他娘的有些邪门,不是淹死了就是上吊了,所以没人愿意当这个差……”
      天很热,车里也很闷,可我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冒凉风。
      “每个人都会死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嘛,‘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依我看那些人只是凑巧而已……”这老孟话可真密,絮絮叨叨个没完。
      他将脑袋往我跟前凑了凑,两眼发亮地盯着我,嘴里呼出的气味别提多难闻了,差点没把我熏晕过去。
      “不过你应该没问题,你小子年轻啊,火力壮,能镇得住邪,每天多拿五十块补贴呢,不少了,好好干。”
       说完这话老孟拍了我肩膀一下,算是鼓励还是别的啥我也说不准,然后他就下车了。
我坐在司机位置上,手扶方向盘,感觉两腿发软,好半天才把气喘匀。
      带着满腹的狐疑回到家。老爸出车去了外地,老妈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见了我老妈迫不及待地问我工作安排情况,说她一上午心都在悬着。
      我本想告诉老妈,自己被安排开有点邪门的通往厂西的夜班车,可在抬眼那一瞬间,我发现老妈耳鬓处有几根白头发,心里不禁有点杂味。
      老妈还有一年退休,在物业公司维修班工作,整天像个男人一样走家串户,修水阀通马桶,为我操碎了心,我不能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她。
      “挺好的,万叔看我年轻,安排我开夜班通勤车,每晚就一个来回,每天还能多发五十块补贴。”我说。
      老妈听完我轻描淡写的介绍,很开心,长长舒了口气说:“这下好了,我家斌子有了正式好工作,以后对象就不用愁啦!”
      我身高一米八,相貌也不差,但就是因为之前没有工作,老妈托人介绍认识的两个女孩子,都只见了一面再无下文。从今天开始我有工作了,老妈心头的热情再次被点燃也好理解。
      吃过饭,老妈硬逼着我去床上好好睡一觉,说开夜班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睡眠一定要充足。我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听话地躺到床上,睡得有些稀里糊涂。
      傍晚时分,我被电话吵醒。拿过手机一看,是老爸从外地打来的,他也惦记着我的工作安排。
      “万叔今天安排了,让我跑厂西夜班那条线。”我如实相告。
      “开2587那辆车?”老爸问。
      “嗯。”
      老爸在那头半天没吭声。
      后来我忍不住问道:“爸,难道还真像他们所说,这趟车的司机都离奇的一个接一个死了?”
      “你听谁说的?”
      “老孟啊,孟庆云,他说跟你还挺熟悉呢……”
      “扯他娘的什么犊子!”老爸语气中明显生气了,“老孟半个月前泡温泉淹死了,而且,他就是在你之前跑厂西夜班线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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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1-3-1 08:1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1 12:11 编辑

第二章 新手上路
   我惊得干嘎巴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爸在那头缓了一下说:“斌子,这怎么可能呢,是你听错了吧,肯定是的。”
   我有些懵逼,也真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咋回事儿了,张着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啥来。
   “别信那个邪,”老爸接着说,“还有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只要咱行的正做的端,就是真有鬼都会敬让你三分。你先干着,等我跑完这趟车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我还有些恍惚。老妈来到跟前,笑容满面。她还一直沉浸在儿子有了正式工作的喜悦中。
   “你爸他咋说的?”老妈问。
   “我爸让我好好干,小心开车,认真做人,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努力奋斗……”
   我顺嘴胡咧咧的几句话把老妈逗乐了。她将手中的一串手珠递给我:“斌子,这是我前两天去净觉寺特意为你求的,宣律师父专门给开的光,戴上,能辟邪呢。”
   我虽然不信这些,但不能拂了老妈的一片好心,接过来套到腕上。那十几颗珠子,各个黝黑铮亮,具体是啥材料做的,我也说不准。
   吃过晚饭,玩了会儿游戏,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别的。到晚上十点多,我出了家门。
天阴沉沉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丝风都没有。
   突然间,从楼前不远处的那颗老杨树上,传来几声急促的“吼——吼吼吼……”声音,那是猫头鹰的叫声,我熟悉。
   向猫头鹰存在的方向瞥了两眼,我骑车去单位,上了那辆2587大客车。
   启动,油箱满格,空调运行,在院里行驶了一圈,没啥问题。
   这是我第一天上班,心里有股子说不出的激动。我停好车抽根烟,到十一点二十,准时将班车开出运输处大院。
   暂时将老刘老孟的事儿抛到脑后,打足精神。我老爸说的没错,娘了个波一的,我一个嘎嘎新的黄花大小伙,怕个鸡毛!
   车出大门时,我向门卫室瞥了一眼,见值更的老头耷拉着一条蜡黄的长脸,脖子也抻得老长,瞪大了眼睛冲我这儿张望着。
   老头身边站着老孟,也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张着嘴,满脸的诡异。

   大龙石化公司始建于大龙油田开发初期,也就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有炼油化纤石蜡项目相继开工,是为老区。二十年后,又衍生了乙烯塑料化肥等一系列化工产业。全公司有五万余名职工。
   我这趟通勤车线路很简单,只有四站,从新区的乙烯出发,到化肥厂,然后经过十公里湿地,到老区炼油厂,之后再行驶五公里,到达最早职工住宅区——厂西。
   十一点四十,我将车准时停在乙烯通勤车站牌下。厂里各车间交接班时间都集中在十一点半左右,有早有晚,哩哩啦啦陆续有人上车。
   到十二点过十分,我发动车关上车门,前往下一站化肥厂。
   车子刚启动,有人在我后背拍了一下,感觉好像有根冰溜子扎在我皮肉上一般。
   回头看,见是我高中同学胡兵。他脑袋跟身体不咋成比例,都叫他胡大头,一脸麻子。
   他老爸前年因乙烯聚合塔着火而光荣牺牲,公司除了赔付大笔抚恤金外,还把他招进了公司上班。
   “哈,还真是你呀斌子,刚才上车时我还有点不敢认呢。”胡大头笑嘻嘻地说。
   “你咋在这辆车上,你家不是就住乙烯吗?”我说。
   “这不是我女朋友住厂西嘛,下班后我就得去陪她。这半个月,竟他妈的打车了,今天主任告知恢复了通勤车,我还寻思呢,这是哪个胆大的家伙敢来开这趟车,没想到是你小子哈。”
   “未婚同居?大头你长本事了呀!”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你好好开车,回头我们再聊。”
   胡大头到车后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倒希望他能跟我多聊几句,刚才他话中有话,这趟车咋就没人敢开了?我胆子虽然不小,但听他那么说还是有些瘆挺慌。
   在化肥厂站又接上几个人,然后开始奔老区前进。
   路灯很暗,夜色深沉,车上的十几个人也都昏昏欲睡,没有人唠闲嗑。我努力不去多想别的,集中精力开车。
不知啥时,我右侧靠车门的位置坐上了一位白衣女子。那是平时留给公交乘务员的位置,我这通勤车只我一人就足够了,所以空闲下来。
   我瞥了一眼那女子,二十左右岁的样子,长发齐腰,一身白色连衣裙,面目姣好,脸色白得有些夸张。
   当时我就在心里想,这也不像是倒班工人的装扮呀,况且,大半夜的下了班还有闲心往脸上使劲扑粉?……
   见我瞅了自己,那女子略带局促地小声说:“这位小师傅,我有点晕车,后面太颠了,所以靠前门坐着稳当些,还能透透气,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柔软,听后我连忙说:“可以的可以的,坐哪儿都行,要是还难受的话可以将窗户开条缝。”
   “谢谢你,这样就很好了。你是第一天上班?以前没见过你呢。”
   “是的,以后我就跑这趟线。”
   “那可真好,再不用困在厂里等天亮了。以后我就固定坐这个位置,行吗?”
   我连声说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一路上有美女相伴,真是莫大的好事儿啊!
   “你可真是好心人呢。请问小师傅你怎么称呼?”美女问道。
   “我叫郑斌,就叫我斌子好了。”
   “我姓卞,卞扈霞,在塑料厂上班,你叫我小卞就行。”
   “这名字听着挺熟悉的哈,蝙蝠侠?”
   “什么呀,我爸姓卞,我妈姓扈,扈三娘的扈,我是傍晚出生的,所以加了个‘霞’字。”
   ……
   我们开心地聊着,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车到炼油厂站,只上来四个人,总共车上有差不多二十人了,把他们送到厂西,我今天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行驶了一会儿,我又没话找话跟旁边的小卞姑娘搭讪,可这回她没再吭声,还用细细的手指横在嘴唇上,冲我发出“嘘——”的声音。
   怎么了?咋还不敢说话了呢?我心里很是疑惑。
   闷头又驶出一段坑坑洼洼路程,小卞姑娘终于开腔了:
   “斌子,你是头次开夜班车吧?有些事儿你可能不知道,刚才咱们经过的那片洼地,你知道是啥地方?”
   “我知道,不就是武装部的靶场嘛。”我说。
   “你只知其一,那地方还是大龙市五个刑场之一呢,这几十年在那儿枪毙过好多人,路过此地不能大声说话,要不然没准会惊着哪个冤屈鬼,惹人家不高兴,弄不好回家该脑袋疼了。”小卞姑娘一本正经地说。
   我呵呵笑了起来:“不会吧,肯定是你编来吓唬我的。”
   “我也是听人说的,信不信由你。反正还是小心些好。”
   我也没将她的话往心里装,穷尽所能,跟她接着胡聊乱侃,逗她开心。我真是太喜欢她开怀大笑的样子了。一直到终点厂西站,觉得还有好多话题都没聊够呢。
   过后我也很好奇,平时我在女人特别是年轻漂亮小姑娘面前,要多窝囊有多窝囊了,话没出口脸先红,都有社交恐惧症了。可遇到这个卞扈霞,竟破天荒地聊了那么多!
   按规定到站后只开后车门即可,但为了方便小卞姑娘,我把前后门都打开了。她站起身,冲我笑着说:“斌子再见啊,今晚真是开心。”说着话她小手还在胸前挥了挥。
   她高挑的身材一览无余,真是嘎嘎地啊!
   我一直盯着下车的小卞背影看,直到她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正准备将车掉头折返,就见胡大头慌慌张张又奔了回来。我刚把车门打开,他便一步跨进车来,劈头盖脸急促地说:
   “斌子,有个事儿我要是不整明白,回去肯定也会睡不好,这一路上,你冲着一个空座位有说有笑的,咋回事儿?你自顾自的都叨咕了些啥呀?”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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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1-3-1 08:51 |只看该作者
欢迎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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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1-3-1 11:12 |只看该作者
孟庆云这个名字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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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1-3-1 11:23 |只看该作者
文笔很流畅,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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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1-3-1 12:36 |只看该作者
问好楼主。
请问,这篇小说是楼主原创吗?
树下只接受原创作品,如果是转载他人小说,请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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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1-3-1 12:44 |只看该作者
原创。瞎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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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1-3-1 12:45 |只看该作者

刚确认,sorry!
热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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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1-3-1 12:54 |只看该作者

哥们,抱抱先,前几天群里偶遇浪花跟369:,就想起你,于是,顺便问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我在这里站岗,就是给黄金老友们的一个联络点。三哥在这里已经注册了,也会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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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1-3-1 14:13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就见鬼了。
鬼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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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1-3-1 14:16 |只看该作者
好咧,第二章确认是鬼故事了
楼主先更新这篇好不好?
方便读者一心一意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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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1-3-1 21:0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中午坐车看了一个,好像是三篇,楼主大手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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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1-3-2 07:3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2 07:39 编辑

第三章 车过刑场

  听了胡大头的话,我头皮簌簌过电一般,浑身的汗毛好像都竖了起来。过了有几秒钟,我才结结巴巴地问胡大头:
  “你……难道你没看见……那个座位上坐着个美女?”
  “你花痴病说梦话呢,”胡大头说,“哪有什么美女。靠,就见你冲座位上的空气没头没脑地白话了!”
  “你……,大头你不是瞎说吧,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我战战兢兢地说。
  “这大半夜的,谁有心思跟你开玩笑。”胡大头一脸正经地说,“要不是看在咱多年老同学的份上,我才懒得管。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劲儿,所以跑回来问问你。”
  “我也没说假话啊,确实有个女的,长的还很漂亮,对了,她说自己叫……叫卞扈霞。”
  “卞扈霞?”胡大头沉吟了片刻,“没听说厂西有这么个人。卞扈霞,这名字好奇怪呢,卞扈霞……我靠!这名字反过来读,不就是‘瞎胡编’嘛,她肯定是拿你取乐呢。”
  上学时胡大头成绩比我还烂,没想到此时反应倒是挺利索的。
  “我没招她没惹她,糊弄我嘎哈呀。”我嘀咕了一句。联想到那姑娘姣好的面容曼妙的身段,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咳,有些事儿我非得跟你说清楚不可。”胡大头说着又向我凑近了些,“原来开这班车的那个老东西,跟你差不多,也隔三差五的对着空座位眉飞色舞白话一番……”
  莫不是老孟?“大头,你给我详细说说。”
  “就你前任的司机,那家伙吧,贼他妈色,遇到有点模样的女人上车,眼睛就滴溜溜打量人家。有几次,他跟你今晚的表现一样,冲着身边空座位有说有笑,具体说的啥没人听得清,我们坐在后面看着,心里也直打鼓……”
  “听我爸说,我上面那个司机老孟半月前淹死了。”
  “就是呀!我也听说那家伙瘪犊子了,死的还挺离奇,都寻思以后再不会有人敢来开这班车呢。斌子你可不能重蹈覆辙,靠!”
  “娘了个波一的,原本还觉得接了个好活呢,没想到……亏我还给老万送了两条烟。”我愤愤地骂道。
  “你自己多加小心吧,这趟线不好整。我得回去了,要不女朋友该起疑心了,改天咱哥俩再聊。”
  胡大头说着又拍了下我肩膀,一股极冷的气流簌簌涌来,令我打了个寒噤。说完他就下了车。
  “谢谢啦大头,等过两天消停了,我请你喝酒……”我忍着身上突如其来的寒气,冲着他的背影客套了几句。
  胡大头头也没回,小步快走,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关好车门,我掏出烟叼嘴上一支,打火机“嘎巴”了好几下也没点着,索性就先不抽了,努力让自己暖和起来,平复到正常状态。
  就在这时,车前突然有个人影晃了一下,还没等我醒过神儿,有个人突然扑到车窗前,狠呆呆地盯着我,一只手不住地拍打着玻璃窗……
  我的小心脏啊,恨不能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处。我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不能够了,身子尽可能地往后仰,要不是有座椅拦着,没准我会一下子缩到后排座位去。
  那人还在那儿不依不饶地敲打着车前窗。我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再去细瞧,原来是车队的老万!
  娘了个波一的,可是吓死宝宝了!我打开车门,老万晃悠着上了车。
  “万叔,这大半夜的,你……你咋在这儿?”我问。
  老万白了我一眼,然后闷声说:“去朋友家多喝了几杯,出来老半天也没打到车,幸好……遇见了你。”
  以前听我爸在饭桌上聊起过,这个老万生活作风有些随便,情人好几个。有次他来我家喝酒,我爸跟他开玩笑说:“你小子是白天贼JB忙,晚上JB贼忙,没个消停时候……”
  估计老万这是又溜到厂西哪个情人被窝了。他自称喝多了酒,可是一点酒精味都没有,特别的,他更像是从哪个粪坑里爬出来一般,那个味啊,别提了!
  老万是领导,咱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白丁不敢多嘴。我把身旁的车窗拉开一条缝,并将车顶的通风孔打开,然后上路。
  老万一直不吭声。我从后视镜中瞥了他几次,发现他有些焦躁不安,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两只手都不知放到哪里好了似的,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又搓搓大腿……
  我暗自寻思,没准这家伙搞破鞋被情人丈夫捉奸在床了,心里不禁有些幸灾乐祸。本来嘛,个瘪犊子玩意儿,自称跟我爸有交情,还收了我的烟,却给我安排了这么个破差事。
老万发现我在看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瞧我这记性,就是想不起来,你叫啥来着?”
  “啊?”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万叔,我是斌子啊,你不会不记得吧。”
  “这不是酒喝大了嘛。对对,你是斌子,你怎么开这趟车,还有,你是咋知道我姓万的?”
  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哎呀万叔,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你以前总到我家喝酒,我这工作不是白天时你刚布置的嘛,这么快就忘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好好开车吧,前面就是刑场了,今天雾大,路况也不好……”
  听老万说到刑场,我的心不由得揪揪了一下,不由得向左前方的刑场瞥了一眼。
  还真让老万说着了,隐隐约约中,就见那片洼地上雾气昭昭,并且有大团大团的雾气非常有节奏地向公路这侧涌来。
  我打开雾灯,屏心静气,努力控制好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不发抖。
  这一段的路况也实在差,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少有平坦处,我只能挑选相对来说好走些的地方行驶,但颠簸得还是很厉害。
  经过一个小坑,我打了一下方向盘,想斜着碾压过去。有雾,雾灯也不如远光灯亮,紧接着的一个稍大些的坑让我猝不及防,赶紧踏油门,车子“轰”的一下冲了过去……
  就听我身后“哎呀”了一声,回头一看,趴在地上的老万正挣扎着往起爬。
  把领导给闪成如此模样,对于第一次上岗的我来说,绝不是啥好事儿。我急忙找地方停车,想尽快过去把老万扶起来。
  也就在这时,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就站在路当间,正用手遮挡着直照到她脸上的灯光。
  我大吃一惊,一脚将刹车踩到底,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女子在车前晃了晃,然后就不见了。我能感受到车子“咯噔”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而且还似乎听到了两声凄厉的惊叫。
  “吱——”车子停住了,身后又传来“扑通”一声,惊魂未定的我回头再看,刚刚爬起来的老万又一次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小子,这是他娘的咋开的车啊!……”老万闷声叫骂着,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显然跌得不轻。
  我急忙离开座位,奔到老万跟前,伸手往起扶他:“对不起啊万叔,你……你没事儿吧?”
  老万费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怨气:“哎呀呀,你个臭小子,成心的是不?……”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他说的话我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从他嘴里喷发的气味,可真是太难闻了,简直能熏死个人。
  我在心里不由得骂道:“娘了个波一的,你老万半夜三更大老远跑厂西这儿,到底是来搞破鞋啊还是来吃屎了?”
  老万没有在乎我厌恶的表情,接着说:“是不是撞人了?还不赶紧下车去看看!”
  是呀,刚才那个白衣女子十有八九现在还在车底下呢。
  我急三火四爬起来,打开车门跳下车,腿有些发软,人一着地就有些站不稳,索性就蹲下好了,埋头向车底探望。
  黑咕隆咚的,啥都看不见。我掏出手机,打开电筒模式,伸进车下照看。虽然有雾,但也能将就着察看清楚:什么都没有!
  我吁了口气,谢天谢地,娘了个波一的,还好没撞到人。
  关掉电筒,我上了车。上车后我整个人一下子就傻住了。
  那个白衣女人,正端坐在前排座位上。而老万,此时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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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21-3-2 07:3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2 07:43 编辑

第四章 排除故障

  那女人有三十多岁样子,齐腰长发,长相冷艳,面无表情看着我。车里灯光昏暗,但依旧可以看到她白得夸张的脸庞,还有在白脸映衬下发黑的嘴唇,有些刺眼。
  最为奇特的,是她穿了一件白色羊绒大衣。现在是八月份,阴历七月初几我记不清,即便是夜晚有些微凉,也不至于穿成这样吧。
  我惊恐莫名,傻站在那儿,一时不知咋办才好。
  还是那女人先说话了:“小兄弟,你傻看着我嘎哈,赶紧开车呀。”她的嗓音有些粗哑,不太像女人。
  “你……这位大姐,你……你这是要到哪儿去?”我战战兢兢地问。
  “还能去哪儿,回乙烯呀,你这车不就是往乙烯开吗?”
  我磕磕绊绊坐到驾驶位置上,启动了车子。总感觉后脖颈一阵阵发凉,不住地看后视镜。
  过了片刻,那女子站起身,坐到我旁边卞扈霞坐过的位置上。
  “这回你放心了吧?”她说,“好像我在背后要害你一样。小兄弟,你叫啥名?”
  “我……我叫郑斌,大家都叫我斌子。”
  “斌子,你开这趟线多久啦?”
  “今天……第一天。”
  “这车里啥味啊,我这鼻子不好使的都呛挺慌,整的跟拉粪车似的。”
  我不想告诉她是老万留下的气味,就胡编了一个理由:“没准哪家化工厂排污吧,我开了换气窗,一会儿就好了。”
  “瞎说,我在这儿住了十年了,附近哪有什么化工厂。”
  “你住这儿……十年?这可是刑场呢。”
  “咋了,刑场就不能住吗?这地儿比哪都清净……”
  我感到浑身都快凉透了,大气不敢出,上下牙不争气地开始打战。
  旁边的女人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很有梅超风的风范。
  在这个雾气昭昭的夜晚,在狭小的车上,娘了个波一的,真够瘆人。
  “斌子,瞧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胆子咋这么小。真害怕了?哈哈,放心,我不会害你,以后我会经常坐你车的。”
  听她这么说,我内心的恐惧消去不少,强迫自己不往坏处想,起码这个娘们聊起天来还是很随和的。我深呼几口气,故作轻松地问道:
  “大姐,您怎么称呼?”
  “我叫裴玉玲,你以后就叫我裴姐好了。十年前,我也在咱们公司开大客车,出白班。”
  “那你现在做什么?”
  “你明知故问是不?还能做什么,做鬼呗,哈哈……”
  啊?我刚有些松弛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不禁有些手忙脚乱。也不知是碰到哪儿还是怎的,车子熄火了。
  仪表显示各方面都正常,可就是打不着火。叫裴玉玲的女人站起身凑过来,很在行地指导了我一番,没起作用,车子就是发动不着。
  “斌子,你这样,去车前撒泡尿试试。”她说。
  撒尿?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在驾校学过两次,开车也有两年了,还从没听说过用撒尿这法子来排除故障呢。
  见我有些犹豫,女人说:“别忘了我可是老司机,听我的准没错。你放心吧斌子,我保证不偷看你撒尿,哈哈。”
  我不情愿但是也有些不敢违拗她的旨意,下车来到车前。
  我身上多余的水分早都变成冷汗冒出去了,哪还有一点尿意,磨蹭了老半天,一滴尿都没撒出来。
  车里的裴玉玲有些不耐烦了,从车门探出身子冲我嚷:“斌子,尿完没?”
  “我……没有尿啊。”跟一个女人讨论撒尿的事儿,让人真是不自在。我想说要不你来试试尿一泡算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没敢说。
  “你个完蛋玩意儿!这样吧,你试着往车前吐唾沫,多吐几口。”
  真是新鲜!虽然心有疑虑,但我还是照着做了。口干舌燥不算啥,使劲吮几下腮帮子弄出些口水还不难。
  胡乱呸呸了几口唾沫,我上了车。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回行了,车子一下就发动着了。我扭头看了一眼那女人,她已不再满脸严肃,正不无得意地笑眯眯看着我。
  “裴姐,你还真神了,不愧为老司机啊。”我恭维道。
  “那是,小伙子,以后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重新开车出发,一路上聊的多是客车队的事儿。说到我老爸,裴姐赞许道:“你爸老郑可是难得的好人,心正人正,还不扯犊子。”
  “对了裴姐,那个老孟你认识不?孟庆云,还有我们现在的队长老万……”
  “快别提他们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斌子,在咱们运输处开大客车的,不论男女,没几个正经玩意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裴姐那么说我很纳闷,她不是说自己原来也是客车队开车的吗,难道她连自己都信不过?
  车到乙烯都后半夜一点多了,按裴姐指引,我把她拉到职工生活区7-25楼。临下车前她对我说:
  “斌子,今晚遇到我这事儿,最好不要跟别人说,这也是为你好呢。”
  “放心吧裴姐,”我说,“我保证谁都不告诉。”
  “你这小伙子,人还不错。明晚我还坐你的车。你别怕,有姐在呢……”
  我不怕!不管裴姐是人是鬼吧,反正现在我觉得她已没啥可怕的了。
  去处里停好车,蹬自行车往家返。出大门时,老孟急慌慌地从收发室奔出来。我不想搭理他,装作没看见,从他身边疾驶而过。
  “斌子,斌子你急啥呀……臭小子,这是急着去投胎呢……”身后传来老孟沙哑的喊声。
  这时辰车棚已经锁门了,只能将自行车锁在楼前,走到单元门时,身后突然传来猫头鹰“吼——吼吼吼”的叫声,听上去很凄厉,感觉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这人打小就跟猫头鹰有缘,经常去田间捉些田鼠喂食树梢上的猫头鹰——冲它大喊两声,然后放开田鼠,那鸟便会俯冲下来……
  老爸那时总告诫我离猫头鹰远点,还说“夜猫子进宅没好事儿”,我不信那些,看到猫头鹰我不但不怕,还觉得它很可爱,当它捕捉到我放出去的田鼠后,我内心里还很有些成就感。
  它也不怕我,黄莹莹的眼球中,我能感受到那种感激之情。这些年田鼠不好捉了,有时我就买上几条小鱼给它们吃。

  回到家,开门进屋,老妈急切地迎上来,将我上下打量个仔细,唯恐我这趟车回来要缺点啥似的。
  “……斌子你可回来了,累不累?饭菜我都给你热两次了,咋会这么晚?”老妈边从蒸锅里往外端菜边叨咕着。
  有老妈惦记着就是好啊。这一路上的经历顿时化成了委屈,鼻子发酸,有想哭的冲动。但我是男人,不能让老妈跟着上火着急的男人,再多的苦也要自己扛着。
  “啥事儿没有的,妈你以后不用这么晚还等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笑着说。
  老妈听后高兴了:“那就好那就好,斌子我跟你说呀,今晚我出去锻炼,有好几个姐妹都打听你有没有对象呢,还是接你爸班好,开上大客车,要是接了我的班去通马葫芦,谁还肯将姑娘嫁给你呀……”
  我一点都不饿也没心情,但为了让老妈高兴,我还是乖乖坐下来喝了一碗粥。
  躺到床上,感觉像扛了一整天麻包似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宿浑浑噩噩,乱七八糟的梦境交替上演,具体的醒来又记不清。
  上午九点多,单位办事员打来电话,让我去处里领工装劳保,顺便签一下合同和员工承诺等单子……
  看表时我愣了一下,因为我发现戴在手腕上的那串珠子,差不多全都裂缝了。
  这真让人费思量,那么坚硬的珠子,咋说裂就都裂开了呢?……越想越伤神。
  骑车去单位,到办事员那儿领了一大包东西,然后按照她的指点签字画押,没一会儿也就完事了。
  老万的办公室跟办事员的只隔了一个房间,路过时我心眼多活泛了一下,昨晚在车上把老万闪得可是不轻,理应问候几句。
  与领导同事搞好关系,是我爸经常嘱咐的事。
  这样想着,我就去敲老万办公室的门。
  见了我,他非常客气地起身把我往沙发上让:“快坐快坐斌子,咋样,还习惯这个工作吧?”
  很奇怪的是,他并不像昨晚那么臭了。
  “挺好的万叔,”我恭敬地说,“我爸说了,等他回来请你喝酒,要好好感谢你。”
  “咱们谁跟谁啊。不瞒你说啊斌子,有好多人惦记这趟线呢,得知你要来接班,我就一直给你留着。”
  “万叔,昨晚你在半道下了车,我一直惦记着,那么晚你是咋回来的?”
  “什么?”老万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握着水壶,僵住了,“斌子你刚才说什么?昨晚我一直在家睡觉,哪儿都没去,咋会在你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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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2 21:58 |只看该作者
打卡打卡,追更~
这两天有点误事儿,开始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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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3 12:20 |只看该作者
完了,现在的出场人物,完全分不清哪只是人,哪只是鬼了。第三章足够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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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3 12:3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3 12:41 编辑

第五章 爱深恨切

  其实最后那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涉及到领导的隐私,看见了也装不知道才好,我却跟他当面讨论,真是作死的节奏啊!
  令领导没颜面不舒服,还能有自己好果子吃?
  “老天,瞧我都睡糊涂了,”我马上给自己打圆场,“万叔,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我昨晚回家后做的梦,可清晰了,说你在车上,半道下了车……”
  老万神情也舒缓了许多,边倒茶边说:“我说呢,怎么好么样的我半夜跑你车上去了。斌子你还梦到啥了,有没有美女让我左搂右抱着?哈哈。”
  “没有没有,梦中的你就是指点我怎么开车了,我真是睡糊涂了……您忙着,我回去了。”
  茶也没喝一口,我近乎于夺路而逃,出门就撞到一堆屎上。这么说有点夸张,事实是我与老孟几乎撞了个满怀。
  “哎呀呀,咋总这么猴急,慌的是啥嘛!……”老孟不住声地埋怨。他身上的气味太有些离谱,不光是臭,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那股子腐烂的气息。
  我很想立马躲得远远的,可是他却拉着我不放:“斌子,快跟我说说,昨晚你一路上都遇到啥情况了?”
  瞧他那死皮赖脸的样,再加上我爸说他半月前就淹死了,如今总纠缠着我,让我老不爽,于是没好气地说:“啥情况没有,一去一回完事儿!”
  “不可能,斌子你没说实话,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趟线老多怪事,以前的司机都告诉我了……”
  我用力甩开老孟的手,恶从胆边生,大声嚷道:“半月前你不是死了吗,直接去问那些大鬼小鬼多方便,干嘛缠着我!”
  “什么?你说谁死了?你爸才死了呢!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好么样的咋就死半个月了?”
  说着老孟一下子拉住我的手,就近推开了老万办公室的门,冲里面嚷道:“老万你帮我评评理,这小子说我已经死半个多月了,撞鬼了他!”
  老万从桌后站起身,看看老孟又瞧瞧我,说:“咋回事儿?”
  “这小子咒我死呢。”老孟气哼哼地说。
  “你不是孟庆云吗?你不是我上任跑厂西线的司机吗?你半个月前不是泡温泉淹死了吗?”我索性将问题一股脑都扔出来。
  听我那么说老万咧开大嘴笑了:“哈哈斌子啊,你搞错了,这位是孟青运,不是你上任孟庆云,名字发音差不多,人是两个。”
  噢,我恍然大悟,娘了个波一的,这可真够扯的,赶紧缓下脸来赔礼道歉:“哎呀孟……叔,真是对不起,怪我弄岔劈了。”
  “你小子,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整天毛楞三慌的,就不能整明白了再说?”老孟埋怨道。
  “对不起对不起,孟叔,您老别生气。”
  “咳,也没啥,‘咒一咒十年寿’嘛。斌子,我特意来找你,刚才去你车上打扫卫生,也真邪性了,怎么都打不开车门,见你来处里,所以你跟我走一趟吧……”
  躲是躲不及了,表面上我还得装出特别乐意的样子,还说为将功补过帮老孟一块拾掇。临出门前,老万冲老孟喊了一嗓子:
  “我说老孟啊,你就不能洗次澡吗?你浑身的臭味,把全队都他娘的污染了!”
  老孟回身笑嘻嘻地说:“你队长要是给我洗澡钱,我就好好享受一次。”
  来到2587,打开车门。我尽可能离老孟远些,他收拾前车我就到后车忙活。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聊着聊着就说到上任孟庆云,误会也是由他而起的。老孟说:
  “那个屌操的玩意儿,人长得苟且不说,还他娘的贼好色,见头母猪两眼都发蓝。原来咱们客车队还有个司机浴室,都怪他,后来停办了。”
  “为啥呢?”
  “他总扒女浴室墙头。后来更离谱,大冬天的爬到女浴室房顶上揭瓦片,滑了下来。咋就没摔死他呢,个瘪犊子!”
  “听说他是泡温泉淹死的,这也太日狗了吧,泡温泉也能淹死人?”
  “谁说不是呢!厂西那儿的温泉大龙市有名,这么多年就出了孟庆云这一个死鬼。听人说,那晚他在一个池子里,像个孩子似的胡闹没完,对着空气嬉戏,没准是一口水呛死了……”
  联想到胡大头说我对着空座说笑,我不禁后脖颈发凉。昨晚的事儿真是太诡异,对了,还有那个裴玉玲,估计这个孟青运也能知道些。
  “孟叔,你知道裴玉玲这个人不?”
  “当然。咋了,你昨晚见过?”
  “没……没有,我听说她以前也在咱们客车队,还在队里是个人物。”我想起裴姐嘱咐的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俩见过。
  “岂止是在队里是个人物啊,”老孟停下手里的活,站直了身,“在咱们大龙市,那名头也是响当当的。”
  “我还真没听说,孟叔你给我仔细说说。”
  “十多年的事儿了,那时你还小,当然不知道。这个裴玉玲,当年可是咱客车队的队花,为人处世也没的说,是从外地嫁到咱们大龙市的。外地来大龙,择偶标准就得降低不少。
  记得裴玉玲的老公好像姓马,叫马什么的我忘了,又矮又胖,一扁担压不出个屁的主儿,说是‘武大郎’也不过分。裴玉玲嫁给他,那才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呢。
  后来裴玉玲在外面有人了,那个相好的我认识,姓庄,跟她老公正好相反,人高马大仪表堂堂。据说俩人约好了都离婚,然后一起过……唉,自古奸情出人命啊!”
  “后来呢?”我眼前不时闪现出昨晚裴姐的相貌和举动。
  “后来就他娘的悲剧了呗。裴玉玲回家嘁哩喀嚓跟丈夫离了婚,可那姓庄的推三挡四迟迟不离。又过了两年,裴玉玲也心死了,开始张罗着找对象嫁人,可那个姓庄的还总纠缠着不放手。”
  “然后呢?”
  “裴玉玲把姓庄的杀了。”
  “啊——?”
  “裴玉玲后来又跟了个男的,她每天都很高兴,逢人便说她再过阵子就能结婚。
  谁都没看出有啥异样,有一天公安来单位,将她抓走了。
  那个姓庄的失踪好多天,他老婆报了案。开始也怀疑裴玉玲,可没有证据。后来多亏一个捡破烂老头,那老小子警惕性还挺高,在7-25楼下垃圾箱里捡到一件皮夹克,还有一把菜刀。”
  天娘,昨晚我不就是将裴姐送到7-25楼下的吗?!
  “……那皮夹克很新,菜刀也没啥破损,老头觉得不对劲,便去公安处报警。
  警察开始走访7-25住户,裴玉玲也住在那儿。邻居说最近也奇怪了,总能闻到煮肉的香味,按说离过年还有几个月呢。警察趁裴玉玲不在家时,进门搜查,结果你猜咋样?”
  “发现姓庄的了?”
  “在她家冰箱冷冻室,发现两只还没来得及煮的脚丫子!”
  “还真的把个人给煮了呀!”
  “可不是咋的。据说那晚姓庄的又来烦裴玉玲,她做了几个菜,留姓庄的喝酒,在酒里下了安眠药。后来拖到卫生间大卸八块。真应了哪句话:爱有多深恨有多切……
  每天出车,裴玉玲都将煮不烂的骨头带出来四处扔,野猫野狗这么多,姓庄的最后除了两只脚丫子,啥都没剩下。”
  “那个裴玉玲后来咋样了?”
  “枪毙了呗。宣判执行那天队里好多人都去了,现在还能想起来她那天的模样,贼有派头,穿一件白色羊绒大衣,冲大家笑着摆手致意,好像她要去北京开劳模会似的……”
  我越听心里越发紧,昨晚裴姐不就是穿一身白色羊绒大衣吗,这么说她肯定是鬼无疑!她说今晚还坐我车,她到底要干嘛呀……
  老孟接着又絮叨了些啥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自顾在惊恐的思路上飞奔。
  也不知老孟已经喊了我多少遍了,我冷丁惊醒过来。
  “……斌子,你在那儿整啥呢,这么喊你都不答应。”
  “咋的了孟叔?”
  “你过来一下,这座位底下有个东西,像是哪个乘客落下的,我够不着。”
  我拿过拖布,来到车后,弯下身向最后排座位底下查看,还真有个白色球状东西,静静躺里侧旮旯那儿。我把拖布杆伸进去,一点点扒拉,没几下它就滚了出来。
  这是啥呢?我捡起来仔细看。很像一枚剥了皮的鹌鹑蛋,也有些弹性。翻转过来再瞧, 我“妈呀”一声,赶紧扔了手中物。
  那分明的,就是一个人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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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3 12:4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3 12:46 编辑

第六章 雷击木剑


  老孟从地上捡起眼珠子,嘴里不住啧啧称奇:
  “还真他娘怪了,这些年,捡过手链耳环捡过包,还从没捡过眼珠子呢……不过这是假的,树脂做的。斌子,还记得昨晚哪个乘客坐后排?”
  昨晚——?我他妈光顾着跟卞扈霞聊大天了,哪还会记得那么多。平复一下自己,我心中有了谱:这只假眼珠子,肯定是老万的!
  老万昨晚前后两次跌倒,都摔得不轻。后来他不辞而别,估计也没时间找寻……
  可是再一想,刚才老万两只眼睛滴溜溜特有神,转动得好好的,也没见有啥异样啊!
  老孟见我迟疑着不说话,凑上前来,满脸神秘:“斌子,昨晚你真没遇到啥事儿?”
  又是这个问题,还他娘的有完没完啦!我忍着不喘气,一是压着心头的怨恨,二是真不敢闻老孟身上的酸腐味道。
  老孟依旧不依不饶:“斌子你倒是说话呀。”
  “啥事儿没有!”
  “不可能,以前那个孟庆云,每天都跟我絮叨一些路上的新鲜……”
  “哎呀,昨晚我车里闯进来一头死猪,半道猪又活了自己唱着歌下了车。行了吧?”我实在忍受不了老孟嘴里的臭气,没好气地应付了几句,然后顾自下了车。
  “哎,斌子,个臭小子,我可是为你好哪,有些事儿还没告诉你呢……”身后传来老孟气急败坏的声音。
  拿上那一包劳保工装,骑车回返,一直想着“见鬼”这件倒霉事儿,心情真是糟透了。
还是先去菜市场买些小鱼吧,晚上好有东西喂猫头鹰。
  市场门前,坐着一位戴着露头发破礼帽的老头,面前地上铺着一块写有“麻衣神相”字样的红布,敲打着竹板,打老远就开始直勾勾盯着我,好像我脸上有花似的。
  等我走近些,他冲我嚷道:“小伙子,过来我给你瞧瞧吧,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邪乎!我从来不信这些占卜算命的,觉得那纯属骗钱扯淡,所以也没理会他,径直走进市场,来到鱼档,花五块钱买了十几条小鱼。
  出了市场门,迎面碰上那个算命的老头,也不顾他的小摊了,直愣愣站在那儿等我。
  “小伙子,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说不准不要钱……”他说。
  真是讨厌,还不如说“小伙子你给我几块钱”来得实诚。我皱着眉绕开他,想快点离开,没想到他竟伸出枯枝一般的爪子,拉住了我:
  “小伙子,你面堂晦暗,头顶阴气缭绕,肯定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儿,接触到不该接触的人,不及时破解开,后患无穷……”
  娘了个波一的,真是膈应死我了!我奋力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珠子,转身气哼哼大步离开。
  老头在身后不依不饶嚷道:“小伙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凶多吉少……”
  骑车上路。等平静了些,我脑中开始反刍般消化算命老头的话,越琢磨心里越发凉:难不成,他真能看出我昨晚遇鬼这事儿了?
  会有什么“后患”?凶多吉少会咋样?
  很想回去找他详细询问一番,可刚才自己的坚决态度,怎好意思再去吃回头草呢。硬着头皮,先不管这些,挺着吧!
  回到家,老妈满脸忧心忡忡地迎上来,手里拿着那串珠子:“斌子,只一晚上,这咋都裂缝了呀?”
  我赶紧撒谎:“哦,昨晚不小心甩落地上,摔的。”
  “真是摔的?裂得可是够整齐呢。”老妈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妈,都怪我不小心……”我扶着老妈去餐桌那儿坐好,心里不住责怪着自己,早该把手串藏好,放在床头柜上让老妈轻易发现担心了。
  “白瞎了,我花三百块请来的呢。”老妈依旧是愁眉不展。
  简单吃过午饭,老妈坚持要带我去一趟净觉寺,说是要让宣律和尚给瞧瞧,我到底是冲着啥还是犯着啥了。
  我打内心里不想去,总觉得浑身没力气,想上床睡一觉,可架不住老妈的坚持,只好跟着。
  净觉寺距离我家二十多公里,据说是佛教徒们集资兴建的寺庙,还有人说是台湾一个有钱人捐献几千万,反正不管咋说吧,没用政府花一分钱,算得上是方圆百公里内最大的庙宇了,每日朝拜者众。
  来到净觉寺,花十块钱买门票入内。老妈轻车熟路,领我径直前往大雄宝殿右手边一间平房。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里面床榻上坐着一个胖墩墩的和尚,双目微闭,左手作揖,右手敲打着一块木鱼,口中念念有词。茶桌上有一块玉坠,地上虔诚地跪着一对年轻男女……
  “这是宣律和尚在为物件开光呢。”老妈小声说道,“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
  两扇窗户都虚掩着,我能够听到里面和尚口中发出的动静,叨叨咕咕听不出个数,最后木鱼“咣”地响了一下,和尚高咏一声,完事儿了。这些都该有专业术语,可惜我不懂。
  地上俩人爬起来,千恩万谢一番,递上两张百元大钞,收了玉坠,满心欢喜出门来。
  这钱赚得也忒容易了吧?我心里想着,挣钱的和尚头不抬眼不睁,花钱的人心悦诚服,跟捡到多大便宜似的。
  跟在老妈身后进门。宣律和尚慈眉善目,白胖白胖的。老妈递上手串,对和尚絮絮叨叨一番。他瞥了一眼那串珠子,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悠悠说道:
  “公子面堂晦暗,头顶阴气缭绕,近日有不一般的经历……”
  他的话我咋觉得这么耳熟?对,想起来了,今天上午,菜市场门前那个算命的老头也如此说过!
  接着宣律和尚为我把脉,他的手很软和也很温暖。他微闭上眼睛,眉头越皱越紧。老妈在一旁不安地问道:
  “宣律师父,我儿子他……没啥事儿吧?”
  和尚拿开手,慢条斯理地说:“目前来看,还没啥大事儿。贵公子命格极阴,少见呐。”
  “命格极阴是咋回事儿?”老妈迫不及待问道。
  宣律和尚说:
  “命分阴阳,阳聚人,阴招鬼。极阴和极阳之命,是命理的两个极端,极阳命格是帝王之命,而极阴命格是鬼夺之命。贵公子命格极阴,万里挑一。”
  “那咋办,有法子破解吗?”我妈开始着急了。
  “贵公子昨夜沾染上鬼煞之气,有个男鬼欲夺其阴魄,多亏有这几颗珠子护体……”
  和尚絮叨起来没完,完全不顾及我妈越来越恐惧的表情。我觉得他说的不对,昨晚我只遇到了裴姐,如果她真是鬼的话,那也该是女鬼,何来男鬼一说。
  接着宣律和尚划了两道符,上面勾勾圈圈的都是我看不懂的图样,然后让我脱下上衣。老妈在我身后惊叫道:
  “哎呀斌子,你这俩肩膀上咋会弄成这样,紫了毫青的,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你?”
  肩膀青紫?我还真没感觉到,想一想也说不清楚因为啥。
  宣律胖和尚将两道符贴在我肩头,在我看来那就是两张薄纸,可却很神奇,有滚热的烧灼感。
  老妈忙不迭地从口袋里往出掏钱,数出五张百元大钞,毕恭毕敬放到和尚面前:
  “宣律师父,您看还能不能再给我家斌子戴个手串啥的,保险点。”
  宣律和尚看了一眼桌上的钱,也没说啥,从身旁一个布兜里掏出一把剑——木制深褐色,有一寸多长——放到桌上,重复我刚才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模式,一边敲打木鱼一边念经。
  我跪在地上,心里非常生气,听老妈说那个手串她花了三百块,这柄正在接受开光的小木剑又花了五百,啥事儿啊这是!
  我才上了一天班,就花掉八百块钱,娘了个波一的,我一晚上挣多少?!
  所以听着宣律和尚嘴里叨咕的话,在我看来也变了调,纯属骗人,分明是“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最后他使劲敲了一下木鱼,咏叹道:“⊙﹏⊙了吧!”
  当然了,人家宣律和尚可没那么叨咕,只是我恨恨的臆想,具体他说了啥我哪知道。
  开光结束,宣律和尚拿出一根红绳,从木剑柄上穿过系好,然后递给我:
  “戴脖子上吧。这柄雷击木剑,可保你近日生命无忧,但时效有限。半月后,可去三角荒找我师兄宣云,他的法力胜我许多。”
  三角荒我知道,是乙烯边上的一个村子。
  “宣律师父,您能说具体些吗?村子那么大,我们该去哪儿寻宣云师父?”老妈问。
  “有缘自能相见。阿弥陀佛!”
  离开时,我妈刚跨出房门,身旁的宣律和尚突然拽住我的手,原本满是慈祥的眼神变得异常冷峻,低声说道:
  “孩子,我的本事不足以救你,千万记住,要去找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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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1-3-4 12:29 |只看该作者
真真假假,迷糊了。
遇到鬼是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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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21-3-4 14:2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4 14:28 编辑

第七章 干巴老头

  我心里嘟囔着:没本事还有脸收钱?去找你师兄,然后再让他敲我一遍竹杠?
  出了宣律和尚的禅房,老妈用手托着脑袋,身体还晃了一晃。我急忙过去扶住她,关切地询问道:“妈,您这是咋了?哪儿不舒服吗?”
  老妈脸色苍白,呼吸也有些不匀称,可怜巴巴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泪就流了下来。
  “斌子啊,要不这工作咱不干了,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让我还活不活啊?”
  我心里跟刀扎般难受,但表面上我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宽慰她:
  “哎呀妈,您千万别信老和尚的话,他那是胡说八道骗你钱呢,我开车好好的,真的啥事儿没有……”
  任凭我怎么安慰,老妈就是不信,拿准了我开的夜班车危机四伏。出了净觉寺她就挂通了我爸的电话:
  “老郑啊,你快些回来吧,咱们斌子不能再开夜班车了,刚才宣律和尚说,斌子沾染上鬼煞之气,还说有鬼要收他的阴魄……吓死人啦!呜呜——”
  话还没说完,老妈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好在我爸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邪,电话里又重复了一通昨天傍晚跟我说过的话,不管咋说,最后我妈算是平静了下来。
  说是平静了,只是不再哭而已。
  回家后,老妈忙不迭的给家里请来的观音上香磕头,然后又出去买来一大袋子冥币和锡纸做的金元宝,晚上到十字路口去烧,不是烧给过世的爷爷奶奶,而是各路鬼神……
  “南来的北往的佳木斯鹤岗的,是神我敬你是鬼我让你,走过路过都别错过,这点钱不成敬意拿去花吧,只求您别难为我家斌子啦……”
  听着老妈近乎错乱般叨咕的言语,我心惊肉跳。至于吗?我才上了一天班,老妈就成了这样,可不能再干了,明天,对,就明天,去找老万,说啥也要让他给我换份工作。
  烧过纸我妈心里多少有了些慰藉,起码不再惊慌失措。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拿出那些小鱼,出楼喂猫头鹰。
  将鱼在地上依次摆开,双手做成喇叭状,冲那棵老杨树“吼吼”喊两嗓子,那鸟扑棱棱飞将下来,落在我面前一米远的地上,仰脸看着我。
  “好几天没给你买吃的了,饿坏了吧?”我小声地对它说,“赶紧吃吧,今天的鱼还挺新鲜的……”
  我边说边拎起一条鱼的尾巴,往猫头鹰嘴边送。真是怪了,它没有像平时一样,探头来叼鱼,而是用面颊轻轻蹭我的手背,好温柔啊!
  打我记事时起,我就与这只猫头鹰为伴,少说也有十几年的光景了。我在网上查询过,猫头鹰的寿命一般在十年左右,那么我眼前的这只,应该算得上是耄耋之年了。
  它身上的羽毛已经不再丰满光鲜,鸟喙也失去了尖利,双爪磨损得有些惨不忍睹,唯一不变的,是它的眼神,黄晶晶的眼睛里,在我看来永远透着那股子信任和友好的味道。
  ……
  十一点,我准时来到队里,再次登上2587。
  坐上自己位置,屁股被狠狠硌了一下。原来是那个人眼珠子,正直勾勾躺在那儿。
  该死的老孟,咋把这么个破东西放座上了!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过“眼珠子”就想有多远扔出多远,转念之间,还是留下吧,万一老万今晚来寻呢?
  车况良好,开出公司大院,值更老头跟老孟正在门卫室下棋,我故意猛的按响喇叭,惊得那俩人急慌慌扑到窗前,瞪大眼睛张望。
  忍着乐,将车停到通勤车站牌下。我心里隐约有种渴望,盼着能早些见到卞扈霞,跟她聊天真是件愉快的事情。
  事与愿违,那个漂亮女孩一直没有上车。转念一想这也好理解,厂里五班三倒,哪有天天上夜班的呢?不过也有例外,胡大头昨晚夜班,今天他却又踏上了夜班通勤车。
  他是最后一个上来的,满头是汗。见了他我道出心中的疑问:“大头,昨晚你夜班,今天咋又是夜班?”
  “噢,我跟别人串了个班,所以连着上了两个。斌子,一会儿到了厂西,我请你撸串啊……”
  他说着向我伸出了手,在我看来他是要表示亲密,想拍我一下,也没咋在意。
  就在这当口,我肩膀上的两道符忽地一下滚热,紧接着,我胸前霎那间通亮,像是有道闪电划过,几乎是同时,身旁的胡大头“啊”地尖叫一声,整个人仰面向后倒去。
  我大吃一惊,这也太他娘冷丁了吧!看着胡大头痛苦地蜷缩在那儿,有那么几秒钟,我几乎是彻底懵逼了。
  “你……你没事儿吧大头?”我边说边离开座位,想扶大头起来。
  胡大头龇牙咧嘴冲我摆手道:“没事没事的斌子,我刚才自己绊了自己一下,好好开你的车吧。”说完他挣扎着爬起来,佝偻着身子,一步步挪到后面去了。
  真是日狗了,好么样的一个大活人,竟然自己将自己绊了个结实!
  开车上路,心里一直放不下大头,从后视镜里,可看到大头满脸痛苦,不时朝左手掌吹气,想必是摔伤了。
  想着想着,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妈说我肩膀上紫了毫青的,昨晚不就是被胡大头拍过两次吗,每回都觉得寒气刺骨,适才他又想拍我……
  还有,宣律和尚咋说来着?他说有个男鬼欲夺我阴魄,莫不是说胡大头?
  对了,刚才胸前划过的光亮是咋回事儿?天爷,难不成我戴在胸前的雷击木剑,还真能为我护体?
  车内逐渐平静下来,多数人刚下夜班,在颠簸中都昏昏欲睡。我暂时将刚才惊悚的一幕忘却,认真开车。
  客车离合器有点问题,总是踩不到底,挂挡费劲,每次换挡,我都免不了的一阵手忙脚乱。
  “明天去调一下压盘,或是换个离合器线就好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扭头去看,不知啥时候,在卞扈霞坐过的位置上,多了一个干巴老头。
  那家伙,看上去五十多岁,一打眼吓我一跳,尖嘴猴腮,佝偻八相的,看人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最让人不想看第二眼的,是他的脸色,好像涂了一层黄蜡,跟刚在殡仪馆化了妆似的。
  “车队里那些修理工,都他妈的是二百五,一个离合器的毛病拖了这么久还修不好。”他又悠悠的说了一句。
  我不想搭话,主要是不想看他那张蜡黄的脸。
  诡异的事儿够多了,就让我平安地完成今晚的工作吧,明天我就去找该死的老万,说啥也得让他给我换个事儿做。
  准时到达炼油厂,接上六个下夜班的工人,往厂西走。
  快到刑场时,我又一次通过后视镜去看胡大头,令我惊诧的是,他不知啥时候没影了,整个车厢再也寻不见他。
  又该行进在那坑坑洼洼的路段了,我不敢大意,专心看前面路况。那个老头则非常熟练地坐在那儿指挥起来:
  “……摘挡,挂一挡轰油……左打,上三挡……”
  我按照他的口令驾驶,还别说,车子行进得比昨天稳当顺利了许多,不多时就过了那三四里长的艰难路段,开始轻松地向厂西进发。
  “老师傅,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您很懂车呢!”我稀里糊涂瞥了一眼身旁老头,对他由衷地赞美了一句。
  “不管咋说,我他妈鼓捣这破玩意儿,也有差不多三十年了,闭着眼睛都玩得转。”他不无自豪地说。
  “真的呀,那时间可是不短,老司机啦。您怎么称呼?”
  “我姓孟,你就叫我老孟好了。”
  路况虽然很好,可听完老头的话,惊得我差点没把车开路旁的阴沟里去!
  我浑身紧绷,不敢再看他,不敢再跟他说话,甚至都不敢想有他在旁边。
  他熟悉这辆大客车,具体的小毛病都了如指掌,他是开大客车的老司机,他姓孟,让我叫他老孟……见鬼!
  越不敢想他,眼前越是不断浮现着他蜡黄的猴脸、沙哑的声音,还有贼溜溜的眼神。
  孟青运说孟庆云长得苟且,没错,身旁的这个人,一打眼给人的感觉,就是苟且,哪儿都苟且……
  好在距离厂西很近,不一会儿就到终点了。我打开前后车门,希望所有人都尽快下车。
  老头站起身,身板单薄得不能再单薄了,估计体重也就七八十斤。他两眼直勾勾盯了我有几秒钟,然后将手里的一卷子纸扔给我,一字一句地说:
  “小伙子,我这儿有个好去处,半夜打五折,你应该去消费一下。”
  他的眼神和声音都很有穿透力,让我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被他盯死了。
  说完话他慢吞吞下了车,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令我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打开那卷着的一页纸,原来是一张宣传单,上面赫然写着:厂西北国温泉,隆重推出午夜特大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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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21-3-4 14:2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4 14:31 编辑

第八章 原来如此

  相比较裴玉玲裴姐,我更愿意相信这个干巴老头是鬼,而且就是我前任司机孟庆云!
  车厢里空荡荡了,我的心情颓废到了极点。
  唉,我可真够倒霉,摊上这么一份诡异的工作,挣不了几个钱不说,吓也快把人吓死了,都他娘整的啥玩意儿啊这是!
  坐在那儿认真平复一下情绪,然后准备折返。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老万,万志强万队长,左手捂着左眼,正急慌慌迎着车灯光走来。
  娘了个波一的,这咋还又来了呢,想一想他浑身的恶臭就反胃。我很想装作没看见他,赶紧掉头跑路,终是没敢,人家可是领导,顶头上司呢!
  老万上了车,臭味跟着袭来。他直不楞登杵在我面前,啥话都不说。
  有了白天在他办公室的教训,我也不知说啥才好,见他捂着眼睛,赶紧拿过那个假眼珠子,递了过去。
  或许这正是老万所希求的,他接过假眼珠,当着我面就往左眼眶里塞,没两下就弄好了,眨巴眨巴眼睛,全乎人一个!
  这等事儿都当着我面做,白天还楞装啥事儿没有,看来真应了那句话:犊子不可恨,装犊子才最不是玩意儿。
  我掩藏好自己的愤怒,调转车头上路。车厢里这个臭啊,我怎么也想不出老万这么个正科级队长,为啥要天天半夜来厂西滚屎堆。
  我打开换气窗,将身旁的窗子也尽可能开大些。就在这时老万说话了:
  “瞧我这记性,你叫啥来着?”
  真是日狗了!咋会又是这样?我没好气地只回了俩字:“斌子!”
  “对对,是叫斌子。我说斌子啊,你就当从没看到过我好了,跟谁都不要说。”
  “放心吧万叔,我眼瞎心也瞎,看不见也记不住。最好,您还是给我换个工作吧……”
  “好说好说,明天去办公室谈吧。”
  我没心思跟老万多说,我惦记着裴姐,她说今夜还会坐我车回乙烯,我得拉上她,我也想好了,有些话我要直接问清楚。
  事与愿违,行至刑场有几分钟了,还是没有看到裴姐。我放慢速度,跟牛车差不多了。
  就在我有些绝望之际,裴姐终于出现了,先是在我车前一闪,我急忙踩刹车,瞪大眼睛再瞧,她又不见了。我停好车,打开车门,身旁却传来裴姐嘻嘻的笑声。
  她已经端坐在座位上了,依旧是白脸黑唇,依旧是白衣袅袅长发飘飘。
  更令人诧异的,是老万又不知所踪。好像他很怕见到裴姐似的,两次都是这样。这深更半夜的,难道他长了翅膀飞了?
  索性我还不开车了呢,跟裴姐好好谈谈,不管了!
  “裴姐,我经历的诡异事儿够多了,你这一惊一乍的会吓死人呢!”
  “哈哈,斌子,不瞒你说,我就是想练练你的胆儿,开夜班通勤车而且还是这趟线,胆子不够大可不成。”裴姐说。
  “裴姐,我胆子已经够大了,还敢与你交谈,搁别人早就吓没魂了吧。白天时队里有人跟我说了你的事儿……”
  “咋说的?”
  “说你杀了人,把人家大卸八块架锅煮,后来被判了死刑枪毙了,还说,你临刑前老有派头……”
  “这都是真的。”
  “啊?那你是人还是鬼?”
  “这么说吧斌子,说我是人,我已经没了生命,只剩下个人形;说我是鬼,但我不会害人。”
  “难道说鬼不害人?”
  “一般不会的,你想啊斌子,如果一个鬼把人害了,那个人也就成了鬼,他不记恨吗?变成鬼以后不会找害他的鬼报仇吗?只有人害人,鬼一般不会对人做出格的事。”
  我想了一下,觉得裴姐说的不对,拿过身边的那个北方温泉宣传单递过去:
  “裴姐你知道孟庆云吧,在北方温泉淹死的那个,我前任司机,今晚他给我留下了这个,这咋说?分明的就是想害我嘛!”
  “哦,他呀,个瘪犊子玩意儿。他不一样,他成了水鬼,要想转世投胎,需要找足了替死鬼。以后你少搭理他,跟他说话尽量别看他的眼睛……”
  “对了,还有那个胡大头,他是不是也是那个……那个那啥?”
  “你就直接说是鬼得了,我不介意。他叫什么长啥样?”
  “他叫胡兵,脑袋很大,矮矮的胖胖的,一脸麻子。”
  “他呀,我知道。他咋的你了?”
  我把这两天与胡大头的交往说了一遍,听完以后裴姐咯咯地乐了:
  “那个傻小子啊,哈,想起他我就憋不住乐。实际上他算不上鬼,也可以说是半人半鬼吧。”
  “啊,还会有这样的?”
  “每个人都有三魂七魄,你说的那位胡大头,前几天被我的邻居小柔吸了阳气,魂魄所剩无几了,现在你看到的他,只能说是他的魂魄而已,也就是常说的‘元神出窍’。”
  “吸了阳是咋回事儿?”
  “呵呵,我那邻居小柔就爱臭美,做鬼也要漂漂亮亮,办法之一就是采集男人的精气。这么说你明白没?哎呀就是引诱男人上身,人鬼合一。
  小柔本意并不想害他,也怪那个胡大头太过贪恋女色了,那一晚在野地里跟小柔干了六次,小柔即便是人也够他受的了,要不是小柔发了善心,估计现在他一丝魂魄都剩不下。”
  “那,你是说胡大头还活着?”
  “还没死干净。估计他是受了高人指点,专门找阳气旺盛的童男子补阳。人有魂魄,魂属阳,魄属阴,他拍你肩膀,就是在收集阴魄,也算是采阴补阳了。”
  “娘了个波一的,”我愤愤地骂道,“亏我俩关系还那么好呢,竟然害我。”
  “也算不上是害你吧。如果他跟小柔少风流几次,只会是身体发虚,过阵子便会自行调养好。你也一样,只会感觉浑身乏力,几天后就能恢复正常。”
  这还不算害人?昨晚拍了我两次,让我一整天浑身不得劲儿,今晚上来就要动手,没完没了地下毒手,还不算害人?我真有些生气了。
  “别郁闷了,走,我领你去看看他。”说着裴姐站起身。
  “看他?你是说胡大头住这儿?”
  “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你还有住的地方啊,是坟呀还是庙?”
  “呵呵,啥都不是。你往那边瞧,看到几处光亮了吗?”
  顺着裴姐手指的方向,还真隐约看到几处灯火,一闪一闪的。
  裴姐接着说:“那是磕头机(油田抽油机)的配电间,我住二矿74号。走吧,下车。”
  心里虽然怕得不行不行的,但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也怕裴姐说我胆小,我跟着裴姐下了车,锁好门,奔着光亮走去。
  裴姐在前面带路,不时提醒我哪里有坑哪里有羁绊。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路,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再加上黑灯瞎火的,迈开步子都困难,只能试探着前行。
  裴姐却轻车熟路一般,而且她走起路来一点声响都没有,跟飘行于地面差不多。
  越来越近了,是几个我平时习以为常的小白房,只有一张双人床那般大小,以前只知道那是为磕头机配置的,没想到竟然还是裴姐们的住处。
  来到一处小房几米远处,裴姐用手指了指,然后示意我轻点。
  我猫着腰,慢慢移动到墙上那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前,透过里面防爆节能灯微弱的亮光,我看到了胡大头。
  此时的他,正坐在管线上,右手拿着针线,眯着眼,很认真地缝补着左手掌心跟小孩嘴差不多的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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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21-3-5 14:2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5 14:30 编辑

第九章 苦命裴姐

  虽然我有些心理准备,想着没准会有恐怖片里的情节,看到青面獠牙眼冒绿光的胡大头,可眼前真实的一幕,还是令我毛骨悚然,差点没叫出声来。
  我的肩膀开始发热,显然是两道符又较劲儿了。回头寻裴姐,她正冲我摆手,意思是赶紧回去。
  再看一眼胡大头,我还是有些不相信那会是他。
  回返,依旧是蹑手蹑脚。我心里很不舒服,一阵阵的翻涌着酸楚。
  胡大头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两家相隔不算远,在一个住宅区,一同读小学后来又一同上初中高中。
  胡大头有阵子独独对化学产生了浓厚兴趣,化学课上老师给演示了一次氢气的制作过程,用锌片和硫酸反应,产生氢气……胡大头看呆了,哈喇子都淌了下来。
  后来胡大头脑袋里有根筋没搭对,突发奇想,非要制作一大罐子氢气,然后把他家的小猫崽子送上天。
  为了这个,那年暑假,胡小闹从家里偷出钱,拉上我跑去买硫酸和试管,跑遍了大小商店,最后没能得逞。
  于是便去偷,去学校偷,撬开窗户爬进教研室,再弄开化学试剂专柜,偷回一大瓶子浓硫酸,还有烧杯和试管若干。
  第二天,胡大头开始实施伟大计划,找来几节干电池,剥下上面的锌皮,按照书本上的图样,开始制作氢气,采用向下收气法,滋滋啦啦鼓捣了好半天,然后他说那个罐头瓶子里全是宝贝氢气了。
  倒霉的我傻乎乎跟着他忙活,帮他按着小猫,由他将瓶子往猫崽子肚皮上拴,后来就很悲剧,啥预兆都没有,只听“咣”的一声巨响,瓶子爆炸了,我被掀了个四脚朝天,浑身血肉模糊。
  我当时都给吓傻了,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好在黏在身上的血肉都是小猫的,我没受啥伤,胡小闹很不幸,两根手指骨折。
  手指折了两根并没有阻止胡大头的奇思怪想,这个败家玩意儿啊,总觉得失败是成功他娘,他就是成功的私生子。
  只是这以后,老爸坚决制止我跟胡大头去胡闹,整个暑假都看得很紧。老爸是英明正确的,因为在开学的头一天,胡大头终于自己把自己给崩废了。
  这回他没用氢气,而是用了自制炸药。他不知从哪儿获得一硝二磺三木炭的火药配方,自己又做了改进,硝铵化肥炒变色,木屑用温火炒熟,二者配以柴油进行调和……
  身处化工厂,那些玩意儿不难寻。大头被崩得那叫个惨啊,玻璃碴子扎得满脸都是,后来就成了麻子。
  我俩都没考上大学,失落的日子,不管谁有点钱就约上对方出去撸串,吹吹牛逼展望一下渺茫的未来,惺惺相惜。
  唉,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胡大头竟成了这般模样,让我心里很是难过。
  我真想走回去,让大头再拍我两下,多少帮帮他也是好的,反正我养几天就过去了。也真佩服我极阴的命格,还能看到大头的魂魄。
  回到车上,我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发动车。裴姐问我:
  “咋啦斌子,还生那个大头的气呢?”
  “我不生他气,就是觉得他有些可怜,咋会闹成现在这样!”
  “人的命天注定,合该他命中要遭此劫吧,别想那么多了斌子。”裴姐说。
  我说:“裴姐,我现在还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像是在梦中。”
  裴姐问:“你指的是啥?”
  “比如说吧,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鬼,觉得那都是日狗的事儿,可这两天的经历,让我真是蒙圈了……”
  “那是因为你一直生活在人群中,阳气盛,你当然遇不到鬼魂。这是刑场,跟坟场差不多,阴气旺,要怪就怪老万给你安排的差事吧。”
  “我还是有些不相信,裴姐,你真的是鬼?”
  “是不是鬼有啥区别吗?我又不会害你,你就当我是个人好了。”
  “人都说鬼身上没有体温,裴姐,我摸摸你的手行不?”
  “那可不行,你身上有护体利器,你想让我也像胡大头一样划破手掌啊。斌子,还是开车走吧,时候可是不早了。”
  发动车,上路,雾气还是很大。
  “说来也怪呢,”我说,“别地儿都好好的,偏偏这段路雾气这么大。”
  裴姐说:“阴历七月初三,鬼门大开,刑场这儿几天来大鬼小鬼越聚越多了……”
  我惊得大气不敢出。等驶离了刑场,我没话找话与裴姐搭讪:“裴姐,他们都说你杀了人,还把人大卸八块,是真的吗?”
  裴姐低下头,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命,要怪只能怪裴姐的命不好。”
  “瞧裴姐你也不像能干出这事儿的人哪,咋回事,能告诉我吗?”
  “唉,有些话,我十多年没跟旁人说了。
  姐姐我命苦,托生在一个穷苦人家。四十多年前的农村是啥样,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我爸是村里有名的酒鬼,喝过酒就拿我妈跟我们姐弟仨耍酒疯,往死了打我们。他总说我和俩弟弟都不是他的种,是我妈偷人的产物。村里人也总当他面说,就凭他那副嘴脸,万万弄不出我跟弟弟那么漂亮的孩子……
  日子过得心惊肉跳,真是艰难啊!很少有吃饱的时候,衣服也是全村女孩中最破烂的。那时我就想,谁要是能把我弄出农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我十七岁那年,母亲生病住进了医院,要开刀手术,家里哪有钱啊,借了好多家都没凑够一百块钱。
  也就是那时,村里一个大婶来到我家,说她有个外甥在大龙当工人,一个月工资有上百块,三十多了还没成家,问我愿不愿意嫁过去。
  我愿意,只要能救我妈,只要能让我离开农村离开我爸,嫁给猪我都愿意!
  就这样,我家收了人家八百块彩礼钱,我跟着那个男人来到大龙,做了他的媳妇。
  我丈夫姓马,或许你也听说过了,他人特别老实,对我真是好得没的说。虽然人长得又矮又丑,但我不在乎。另外,他炕上的能耐不行,结婚很多年后,我还是女儿身。
  没有就没有吧,起先我也没当回事儿,还有些暗自高兴,能吃饱饭,还能时不时往家寄钱供弟弟念书,我很知足。
  后来厂里扩建乙烯,大量招工,我去学了开汽车。有很长时间,咱们运输处开大客的多半是我们这一批人。
  我那时真可谓春风得意了,每天开着大客车上路,从来没有过的舒畅,心里跟抹了蜜一般。唯一缺憾的,是我丈夫做不了男人该做的事儿。
  有句话咋说来着?对,叫做‘饱暖思淫欲’,说的太好了。刚嫁过来时,只关心吃饱肚子有钱花,加上岁数小对男女之事也懵懂,没多少想法,后来就不行了,也想做真正的女人。
  去过好多家医院,也没治好我丈夫的病。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他那么好的一个人,非得摊上这种病。
  后来我就遇到那个姓庄的,个该挨千刀的犊子玩意儿!”
  说到这儿裴姐停下不吭声了。我扭头瞥了她一眼,发现有两道黑色的东西,正从她眼眶里缓缓流淌下来,在煞白的脸庞上画出两条平行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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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21-3-5 14:3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3-5 14:34 编辑

第十章 被人亲了

  “裴姐,你是不是哭了?”我小声问道。
  “唉,我还哪有眼泪啊,早就流干了。”裴姐悠悠说到,满是哀伤。
  “别难过了裴姐,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听人说那个姓庄的人高马大仪表堂堂,有这事?”
  “是真的,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是处里维修队的,有一手修车好手艺,全处大车小车,别人修不了的疑难杂症都找他。我接手的那辆大客车已经接近报废,总出毛病,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他。
  刚开始他对我非常好,总给我带些小礼物,会讲好多笑话逗我开心。
  那阵子刚流行跳舞,他总带我去舞场,耐心教我。处里好多女的都渴望能跟他跳一曲,可他整场舞会就跟我一人跳。
  女人还有另一个名字,那就是‘虚荣’,有他在,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傻呵呵地爱上了他。我以前也没谈过恋爱,正好补上了这一课。
  我那阵子非常依恋他,一天看不到他就没法儿活了似的。有天晚上,我俩都没少喝酒,过后去家小旅店开了房。
  那是我第一次成为真正的女人。
  从此一发不可收,想回头都不可能了。我们相约各自回家离婚,然后在一起白头到老。
我丈夫没怎么为难我,他对我真是太好了,虽然很痛苦,可见我那天晚饭早饭都没吃,就答应跟我离婚,我倒是希望他骂我几句,哪管打我两下也好,那样一来我心里对他的愧疚还能减轻些。
  我离了婚,姓庄的犊子却迟迟没有动静,总是提出各种理由搪塞我,什么孩子要中考了,他老婆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了,等等,就是不离婚。
  他一有空闲就跑我家来,有时也过夜,两年时间里,我为他打了四次胎。
  后来我都懒得跟他提离婚的事儿了,心想只要他对我好,就这样过下去我也认了,就当做他的外室吧。我默默地等着他,全身心对他好。
  后来他跟另一个大客车女司机勾搭上了,你都猜不到他俩幽会的地点是哪儿,在我家!我出车就给他俩腾了地方。我就差没被气死!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后来姓庄的瘪犊子为了升官,有一天,竟然将我当礼物一样送了出去。
  那天晚上,他领着处里的一位领导来我家吃饭,几杯酒下肚,我就迷糊了。半夜醒来,发现领导一丝不挂睡在我身旁!
  那位领导对我垂涎已久,有事没事都往我跟前凑,膈应死个人。姓庄的那时正一心想当维修队副队长,没少溜须这位领导,钱物都没少送,没想到,这回连我都贿赂出去了。
  我那天真是气疯了,去厨房抓过菜刀就往光屁股领导身上招呼,砍了几刀我不清楚,反正后来他浑身是血,把我死死抱住了,也坦白了是姓庄的与他合谋,许愿发誓他一定提拔姓庄的。
  领导走后不一会儿,姓庄的就来了,跪着求我原谅。我算是想明白了,我他妈的也真够傻,两年来他只是拿我当玩物、当工具、当个物件而已,根本就不像他说的爱我爱到骨子里……
  坚决分手!从那天起我再不搭理他,伤透了心。”
  说到这儿裴姐又不吭声了,我也想不出用啥话安慰她才好。
  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啊,那姓庄的也忒不是东西,为了个一官半职,竟然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奉献出去,简直该死!
  “斌子,你在听吗?”过了会儿裴姐问我。
  “听着呢裴姐,那家伙真不是东西,亏你还对他那么好,真是死有余辜!”我咬牙切齿地说,语气略有些夸张,想着能替裴姐出口气也好。
  “斌子,我要是说我没有杀人,你信吗?”
  “啊?”裴姐的话让我很是吃了一惊,她说她没有杀人,那,那刚才我问她是不是把人大卸八块,她也没否认哪……
  “你肯定觉得就是我杀的人,无所谓,当初我就全都认下了。实际上那帮警察也是⊙﹏⊙,他们就不会动脑子想想,我一百零几斤的体重,那个犊子玩意儿两百多斤,我咋搬得动?”
  “裴姐,你是说……杀死姓庄的另有其人?”
  “咱不说这个了。斌子,姐姐我想求你帮个忙,我知道你人好心善,肯定会帮姐姐的。”
  “有啥事儿你说吧。”
  “明天你去7-25,三单元203正出租出售呢,你去租下来,估计买下来也没多少钱,反正就是不能让别人入住。”
  “为啥呀?”
  “不瞒你说啊斌子,原来我就住那儿,在卫生间地砖下面,我藏了一大笔钱,估计没人知道。你去租下那套房,然后撬开地砖,就能取出那些钱。”
  哈,还有这等好事儿!我心里傻傻的不由得有些高兴。转念一想,不对啊,裴姐是死过一次的鬼,她还要那些人民币做啥?于是我问:
  “裴姐,取出那些钱你能花吗?是不是想给你俩弟弟?”
  裴姐说:“提到他们我就来气,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我俩弟弟在我的帮助下,都盖了房子娶上了媳妇。法院判决那天,他们谁都没来……取出钱后,都给你!”
  我这人,还是有那么点贪财的。有钱多好,起码我妈会很高兴,我爸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了裴姐。
  就在这时,我妈打电话过来,担心地询问我到哪儿了为啥这么晚还不回家,我耐心地应付一番,然后挂了电话。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裴姐说,“你妈真是个好人。”
  “裴姐你认识我妈吗?”我问。
  “哦,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妈。”说这话时,我感觉到裴姐有些慌乱,哪里不对劲儿似的,但也没多想。
  “斌子,把7-25租下来,你就可以搬过去住了,每天半夜出车,你妈在家等着,也够她熬的呢。”
  裴姐的话甚合我意,搬出来住好,省得老妈担惊受怕地大半夜等我收车了。
  跟头天一样,我将裴姐送到7-25,本想问问她为啥天天到这儿来,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人家不说,咱还是少问为好。
  利索地去处里停好车,赶紧往家返,孟青运冲出门卫室想跟我说话,权当没看见。楼前猫头鹰冲我叫也当没听着,今天耽搁了些时间,得抓紧些,老妈还在家惦念着呢。
  进屋后老妈开始检查,肩膀没青,浑身完好无损,她这才放心,从锅里端出宵夜,看着我吃。
  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上午八点多。爬起来胡乱吃了一口老妈留在锅里的饭菜,然后出门。
  胡大头家跟我住一个区,与我家隔了四栋楼,我必须得去看看他,也是为了验证一下昨晚裴姐所说虚实。
  来到他家门口,隐约能听到里面闹闹吵吵的,还有阵阵歌声传出。心里好不奇怪,犹豫了一下,伸手敲门。
  过了有一会儿,门开了,又胖又矮的大头妈站在门前,她双眼肿得像两只核桃,满脸的悲戚。见了我,她略有些惊讶地问:
  “斌子,你……你咋来了?”
  “我来看看大头,有日子没看到他了。”我只能用现编的谎话来应付一下。
  “那,那你跟我来吧。”大头妈说完转身头里走,我在后面跟着。
  她推开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就见里面烟雾缭绕,大头在床上合衣躺着,床边有四个和尚席地而坐,咿咿呀呀也不知唱的是什么经。
  床头这端,一个头上缠满各种颜色布条的女人,眼睛抹得如同两个黑窟窿,嘴唇描画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手举一盘响铃,赤脚在地上蹦蹦跳跳……
  另外还有几个女人,规规矩矩站在门旁看热闹,神情呆若木鸡。
  我完全被眼前的场景给骇住了,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阿姨,大头他咋整的啊这是?”我试探着有些明知故问地对大头妈说。
  大头妈抹了把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你大头兄弟,得了……外病,中邪了……”
  我绕过地当间的那位女人,来到床边,就见大头双目紧闭,面如死灰,大张着嘴,隔几秒钟就往出呼一大口气。
  大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是我唯一可以倾述心里话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联想到昨夜他自己缝自己手掌,心里不由泛起阵阵悲悯之情。
  我看到大头放在身旁的手动了两下,便弯下腰,将大头的手抓过来握在手里,想给他鼓鼓劲儿,我相信他能够感觉到我的意思。
  还没等我把他的手握好,大头突然“呼”地一下坐直了身,眼睛瞪得溜圆,另一只胳膊搂紧了我的脖子。
  没容我将“哎呀”俩字吐出口,他那两片厚厚的有些发青的大嘴唇子,死死贴在我嘴上,并用力吸-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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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5 20:51 |只看该作者
下午看都有点森森然,晚上更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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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5 21:34 |只看该作者
可怕,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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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6 00:09 |只看该作者
来给阿夏问个好!几年不见,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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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5 10:0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4-5 10:09 编辑

     第十一章 单位闹鬼

  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光是我,屋里其他人也吓了一大跳,地中间舞舞扎扎的女人也不蹦跶了,都过来拉拽我跟大头,很生硬地将我俩分开。
  大头仰脸倒去,“咣当”一下又恢复了原样。不,只能说又恢复到原来的姿态,此时的他脸上有了些许血色,呼吸也由原来的只呼气变成偶尔吸一口气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很有原地急速转了一百圈的感觉,大口喘气,余悸未消。
  娘了个波一的,想我一个嘎嘎新的黄花大小伙,初吻竟给了大头!
  大头妈有些喜不自禁,因为他儿子终于倒过气来,这下看到希望有救了,没谁过多在乎我,特别是我倒霉的嘴巴。
  我刚喘匀气,就感觉到嘴边一阵阵奇痒难忍,用手摸了摸,嘴唇四周竟起了好多水泡,稍微用点力按一下,水泡就会流出浓水来。
  痒痒得抓心挠肝,不知咋整才好。还是那个跳大神的神婆眼尖,奔到我跟前仔细查看,嘴里“啧啧”了几声后她惊呼道:
  “坏了,这小子中毒了!”
  大头妈听后来到我跟前,凑过脑袋眯着眼看仔细:“呀,莫不是我家大头给亲的?这可咋办是好?”
  旁边有人赶紧出主意,有说用红霉素软膏的,有说用盐水消毒的,我也蒙圈子了,不知该咋整。
  “这样,”神婆说,“赶紧去市场买只大公鸡回来,要三年以上的,越快越好!”
  大头妈拿出张百元大钞,塞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托付她赶紧去市场买公鸡。
  神婆板过我肩膀,盯盯地看我老半天,弄得我心里乱糟糟的。最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唉,我上辈子欠这孩子的,我得救他!”
  她把几张冥纸铺在茶几上,用毛笔蘸上红墨水,在纸上画出许多奇怪的符号。做完这些,她双目紧闭,浑身散了架一般,瘫坐在沙发上。
  这搞的啥鸟事儿啊?!正在我诧异间,那女人猛地抖了一下,着实吓了我一跳。紧接着,她开始疯狂扭动身体,不时打着冷战,好像有人在旁边拿电棍捅她一样。
  那气场真是骇人心魄,屋里人各个大气不敢出,连唱经的和尚都傻着眼张呵着嘴没了动静。
  又一个冷战过后,神婆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炬,抓过身旁的盘铃,“叮呤呤”一通暴响,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就见她张大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将那口气向茶几上画好的几张符吹去,也真是神了,那些纸符竟然“忽”地一下自燃起来。
  做完这些,神婆满头是汗,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精气神懈怠许多,大有体力耗尽的迹象,不过她依旧坚持着,气喘吁吁接着念叨: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纸符燃尽,神婆已是精疲力竭,面如死灰,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大头妈凑到神婆近前,关切地询问道:“仙姑,你没事儿吧?”
  神婆微启双眸,说话都很费劲:“赶紧,用香灰冲三大碗水,让他喝下……”
  大头妈从厨房拿来三只大碗,将茶几上的灰烬分三份,依次放入碗中,然后倒上白开水,让我赶紧喝下去。
  要是搁平时,我是绝对不会听从这般吩咐,会觉得这事儿简直太日狗了,但现在我会喝,那个神婆的举动真是神奇,此时此景,由不得我不听话。
  涩兮兮的味道。三大碗下肚,没什么不适,能感觉到那些浑水穿过肠胃,引来阵阵咕咕响声。
  出去买公鸡的那位大姐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非常漂亮的大公鸡。神婆近乎于挣扎着直起身,命令道:
  “快,把鸡冠子割开,用鸡冠血涂抹……”
  几个妇女得令行事,舞舞扎扎一通忙活,有拿碗准备接血的,有攥紧鸡爪的,大头妈从里屋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剪子,上来咬牙切齿地将那片鲜红的鸡冠子剪掉半拉。
  大公鸡“嘎嘎”鸣叫,奋力挣扎,鲜血四溅。又过来一个女人,死死握住公鸡脖子,抓鸡脚的人用力上提令公鸡头朝下,紫红的鸡血哩哩啦啦滴落入碗。
  大头妈用棉签蘸上碗里的鸡冠血,在我嘴巴四周涂抹。痒是止住了,但却换成了火烧火燎的疼,跟酒精倒进伤口里一样。
  疼得我龇牙咧嘴恨不能撞墙,整个脸都木张张的。腹中又是一通咕咕乱响,尿意袭来,且势不可挡。
  赶紧起身去卫生间,着急忙慌释放,尿出的东西让我发懵,那哪是尿液呀,简直就是泥汤子,还伴有一股刺鼻的腐烂气味!
  不管咋说,尿过后的确舒服了许多,嘴边的疼痛也缓解不少。对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看一下,镜子里的我狼狈不堪,特别是鼻子以下,又红又肿,跟安上了个猪嘴差不多。
  娘了个波一的,这叫什么事儿嘛!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接听,单位办事员急慌慌地说:“郑斌,赶紧来单位开会,立刻,马上!”
  啥事儿这么急呀,我是夜班司机,白天是我睡觉休息时间,再者说,带着一张大猪嘴去单位,咋见人呐。于是我说:
  “我正睡觉呢,不去不行吗?会议精神麻烦你告诉我就行呗……”
  “不行!”办事员态度很蛮横,“领导发话了,放下手头一切事,一个都不能少!”说完她挂了电话。
  这可咋整是好?我才上了两天班,且还是夜班,单位还有好多人没见过我,现在的德行无异于去当笑柄……
  好在我眼尖,发现洗衣机上有个口罩,也不管是谁的了,先遮遮丑再说。
  出了卫生间,见几个老娘们扶着神婆慢慢往外走,就听神婆说:
  “一天接了两个神儿,是大忌,我得回家休息半月……”
  看到我,她闭上了嘴巴,缓缓朝我走来。她那眼神异常的犀利,让我不敢与之对视。她盯盯看了我半天,然后悠悠说道:
  “孩子,你的嘴巴没事儿吧?”
  我摘下口罩让她好好看我的嘴脸。
  “没啥大碍了。我不要你的钱,也不用你感谢我。孩子,你我前生今世有缘呐。”
  说着话,神婆递给我一张名片:“以后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最近十天自己多小心,别逞强,记住了吗?”
  我接过那张卡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再无其它。我心凛凛然,低着头闷声道:“记住了,谢谢……您!”我真想不出是叫大姐还是阿姨好。
  神婆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我也赶紧带好口罩,下楼奔单位。
  大夏天的捂个口罩,也真是闷挺慌。还能怪谁,忍着吧!
  来到单位,嚯,好家伙,这么多人!哜哜嘈嘈坐满了会议室,全运输处四百多人,估计都到齐了,非但如此,还来了好多警察。
  娘了个波一的,啥情况啊这是?
  赶紧寻个座位,先坐下再说吧。
  扫视一圈,只有中间那儿空出来许多座位,我就往那儿挪动。走近了些,就见孟青运皮笑肉不笑地冲我招手。
  怪不得没人坐这儿呢,都让他的臭气给熏跑了。没法子,人家招呼咱,硬着头皮往跟前凑吧。
  与他隔了一个座位坐好,那家伙凑过头来,贼眉鼠眼无比神秘地小声对我说:
  “你知道吗斌子,咱单位闹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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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5 10:1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4-5 10:13 编辑

    第十二章 租下凶宅

  单位闹鬼?我疑惑地看着孟青运,等待他进一步解释。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老孟不无显摆地说,“今天是发奖金的日子,昨晚财务室进了贼,四十多万奖金全他娘的给偷走了。”
  “那不是被盗嘛,咋说是闹鬼呢?”我说。
  “咳,门窗完好无损,装钱的保险柜也没有撬砸痕迹,里面的钱都变成了冥币,你说这不是闹鬼是啥?”
  “没准是小偷恶作剧呢,跟鬼有啥关系。”现在别人一提鬼我就能联想到裴姐,我才不信她会是小偷。
  “斌子你是不知道吧,只有鬼才会这么做。人用阳钱买阴钱办事,鬼也用冥币换人民币……”
  “单位发奖金不是都打卡里吗,咋还发现金?”我打断了老孟的啰嗦。
  “咳,以前打卡里是方便,可咱们这帮老爷们就遭罪了,老婆把卡一收,零花钱都整没了。发现金,能偷摸留个三头五百的私房钱。”
  我虽然戴着口罩,但感觉老孟身上的异味还是很冲。
  开会,领导讲话,公安诱导,说如果破不了案单位综合治理不达标年终奖取消,涉及每个人利益,还说有提供破案线索的奖励五万块。
  五万块钱很诱人,只可惜,到哪儿去淘弄线索?大家只能望洋兴叹。警察煞有介事一个挨一个录取指纹后,就散会了。
  没心思在单位逗留,更没心情搭理穷追不舍的老孟,我得赶紧去办正事儿。
  骑车出来,闷热的老天让我的嘴巴蓝瘦香菇。来到7-25,还真见三单元203室窗户上贴着租售信息。
  我们这儿都这样,房屋租售一般都在窗上贴电话号码,省略了中介环节。
  电话打过去,是一个女人接听的,得知我要租房子她很高兴,让我就在楼下等着,她马上过来。
  找个背荫地儿,坐下来让嘴巴舒缓一下,也仔细归拢归拢心事。
  这工作还要不要干下去?被胡大头狠狠地亲了一下,会不会留下啥后遗症?嘴巴成了这样,让老妈看见还不得大惊小怪一番?跳大神的女人让我最近十天多加小心,到底因为啥?确认裴姐是鬼无疑,十年前就在眼前那个屋子里把人大卸八块,然后架锅煮,要不要帮她?那卫生间地板砖下真会有好多钱?……
  千头万绪,到房主来时我也没梳理出一点头绪,索性不想了。
  房主是个三十左右岁女人,自我介绍说姓韩,人长得很养眼,态度和蔼,一看就是个讲道理的人。跟着她上楼看房,走进203室。
  两室一厅格局。屋子里真是干净啊,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卧室里一张大双人床,上面的铺盖也很温馨,卫生间是我最关心之处,有七八平米的样子,地面光滑平整,肯定没人撬动过。
  “拎包即住,我搬家时这屋里的东西都留下了。”韩姐说。
  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如此今天就可以先不回家,省去了老妈看到我的猪嘴而担心。但表面上我还得矜持些,不能把满意表现出来。
  “其实这些东西我都用不着,只是图个清静,我开夜班车,不想让老妈半夜给我留门。”我说。
  “真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开车的?”韩姐问。
  “是呀,夜班通勤车。”
  “我老公也是运输处司机,这房子前主人也是开大客车的……”
  她的话让我想到了裴姐,赶紧打断她:“说说价钱吧,租金多少?”
  “一个月八百,一年九千二,够便宜吧?”韩姐笑着说,我从她的眼神中得知还可以压压价。
  “这还便宜呀,我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况且只我一个人住。”
  “真的不贵,我租的一居室每月还要八百呢。”韩姐有些着急了。
  “你自己有房子,干嘛还要出去租房子住?”
  “哦,那啥,这不是为孩子嘛,搬到学校附近,闺女上学方便……”说这话时韩姐的眼神躲躲闪闪,显然是在撒谎。
  我再次想到了裴姐,她大半夜的总来此处,肯定不会闲着。
  “不对吧,我可听说这房子是凶宅呢,是不是住在这儿不安全?”
  “哎呀,你可别听别人瞎说,我住这儿十来年了,啥事儿没有。价钱好商量,另外,你可以租出去一室,这样不就减轻负担了嘛。”
  “当初你买这套房花了多少钱?”
  “我老公买的,不是图便宜嘛,没用几个钱。后来请了两次高人来做净化除秽,一次花两万,另一次用了三万,也没咋好使……”
  “瞧瞧,还说没事儿呢,自己都说漏嘴了。韩姐你就告诉我吧,我这人胆子大,不信邪,住这儿到底有啥不方便的。”
  “唉,大兄弟呀,我就不瞒你了,”说到这儿韩姐垂下了眼帘,“也可能我是幻听,后半夜总能听到敲门声,卫生间里总有洗刷动静,吓得闺女一到晚上就不敢上厕所……”
  我心里有数了,哈哈,这肯定是裴姐搞的鬼。
  “行吧,这房子我租了,价钱你看能不能再便宜些?”
  韩姐也是太急着将房子租出去,最后六千块成交,每月只须五百块。签了合同,我微信转给她三千,半年的租金。
  韩姐非常满意地离开后,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奔向卫生间。地上清一色一尺见方乳白瓷砖,可惜手头没工具,若不然我会立即行动。
  伸手在地上敲了半天,确定有两块地砖下面是空心的,心中暗喜,想必那就是裴姐的藏钱之所了。别着急,等拿到工具再来翻撬不迟。
  冲了个澡,然后出门吃饭。不远处有家面馆,要了碗冷面。等面的工夫,拨通老妈电话,跟她撒谎,说单位派了个出长途任务,去省城,来回要三天时间,让她安心。
  老妈虽然有些怀疑,但架不住我谎话编的圆滑,说单位某某人孩子在省城,明天结婚,单位派车,拉上一车同事去参加婚礼,我还能得红包呢。
  老妈终于确信无疑了,嘱咐我一路小心,说她右眼皮总跳,贴了好多次纸片也没管用……
  吃过饭,买了几瓶矿泉水拿回出租屋,试试床,席梦思软硬适度,很合我意。今天起的早,又刚填饱了肚子,所以眼皮开始打架,躺下就不愿意起来,索性脱掉鞋袜,好好睡一觉。
  这次睡得可真够沉稳的,醒来时天已见黑。看看表,晚上六点多了。
  现在最惦记的,还是卫生间地砖下面能有多少钱这事儿。起床,翻箱倒柜好一通搜寻,终于在厨房碗柜深处找到一把螺丝刀。
  就它了!
  进入卫生间,用螺丝刀柄逐个敲击,重新确定好一块靠墙的地砖,下面是空心的。沿着地砖边缘,用螺丝刀一点点去除边缘缝隙中的水泥……
  这还真是个力气活呢,吱吱嘎嘎弄了好半天,成效不大,却把我累得满头是汗。
  我直起身,点燃一支烟,去客厅喝水。屋外传来猫头鹰“吼——吼吼吼”的叫声。个小东西,竟然寻到这儿来了。
  我过去打开窗户,那只鸟翩然而至,落到窗台上,歪着脖子看我,黄莹莹的眼睛不时忽闪一下,煞是可爱。
  “你今天吃到东西了吗?以后这儿就是家了,你可以到屋里来,不用站在树梢上,明天我再去买些小鱼,就放在窗台上好了,你饿了就过来吃……”
  猫头鹰像是能听懂我说的话,频频点头,还伸过头来在我手上蹭来蹭去。
  休息好了,还得继续撬地砖。不是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嘛,慢点没关系,贵在坚持。
  终于清理得有些眉目,能将螺丝刀插入些,我不敢蛮干,怕将地砖撬碎,小心试探着慢慢撬动。
  那块地砖没有辜负我的苦心,开始松动了,随着我的用力,一点点开启,上扬……
  我按耐住内心的喜悦,不急不躁,沉住气加把力。
  有东西开始从缝隙中缓缓流出。定睛一看,我“妈呀”一声,扔了手中的螺丝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有黑红的血,带着些许血沫子,从地砖四周弥漫开来,无声无息,越来越多。
  也就在这时,随着“咔吧”一声响,头顶的节能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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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21-4-5 11:09 |只看该作者
继续打卡,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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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21-4-11 11:14 |只看该作者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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