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山行 [复制链接]

无蕊

主楼

发表于 2022-7-26 12: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昨天早上六点，小区里喊做核酸，七点钟下楼，东门的检测点排了一队，三十人左右，做完要在卡片上盖章，我没有卡片，前四次都是在公司附近做的，便领了一张，写了日期盖了章，作出门证之用，据志愿者说这是因为取样在绿码上显示出来要延迟一两个小时，有这个卡可以补上延迟造成的缺口
　　给门卫看了卡片，走出小区，打算照旧爬山去，之前看过通知，说七月一日起景区关闭，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路上见公交车仍在开着，平时吃早饭的牛肉面馆上了锁，条凳反扣在桌面上，隔壁的饺子馆开了一扇门，门口横着长凳，有两个人当街托着塑料碗吃面，往前走了走，另一条街，两家面店却都可以进去吃，于是吃了碗鸡丝面，这家面馆在清明那回不可堂食时曾光顾两回，坐在门口把面放在空调壳子上吃
　　公交车未能满座，坐到森林公园附近，下车，被知了声叫得天灵盖仿佛透明起来，有个老者在地砖上写兰亭序，字形颇似，总在亭边奏乐合唱的那些老人家今天没有现身，山是可以上的，人很少
　　入了山，林间便只有鸟鸣，大路边火辣辣的知了声被林子一掩，远而清凉
　　自入夏闻蝉以来，近几回登山归去总忆不起山上可曾听过知了，也许有，没用心，忽略掉了，也许竟没有，那么“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山与林就不是可以互换的了，这回便带着问题上山，山林间鸟声悠远，有一个纺织娘似的虫C、C、C、C地唤着，仿佛转轮，越转越快
　　山径无人，行得缓，见到山顶竟有一丝意外，仿佛山比平时矮了
　　山顶寂寥，沿着山脊走去，好久才遇见一个人，又听见一回C、C、C、C地转轮声，这一次声音很近，在树头，断定是蝉，之后又听到两回，颇远，总是一只一只地叫，一样的叫法，没有唱和不绝的大气势，我喜静，从来不觉得知了吵闹，知了声可以掩盖所有我不喜欢的声音，就象大雪一样干净
　　二茅峰的茶摊没有开张，几只猫在电视塔的院子内懒懒躺在树影里，山道上忽然横着两条大汉，一样赤膊，纹身，拭着汗，分立两侧，中间一条缝隙却挤不过一个人，该不会是劫道的吧，我停在我已熟识的一块歇脚石边给它留一个影，等那两个人远远走了过来，其中一位的胸口纹着个动画片里的哪吒，有点褪色，不客气地说，不及我小学时画得好
　　头茅峰顶的面馆也没有开张，禁止火种上山的喇叭空自响着，这样下到公园里，出不去怎么办，这是一路上解决了山蝉疑问后的问题，虽有回头路，也太远了，这时遇见一个上山人，请教公园开没开，他说他不是从公园上来的，我很高兴，道了谢，一边下山一边留意石径左侧林间有无踏痕，很容易就理出一条下山路径，惭愧，走了许多回的路，竟没有想过它有不必经过公园的岔路，下到山脚，从两个小区围墙间穿过，来到大路上，古镇入口在望，一圈围栏，不见人影
　　7/4

　　昨日七点多做了核酸出小区，一路晒着太阳，早餐不知道在哪里解决，路边有家医院没开门，一人在门口张望，一人告诉他这里成黄码区了，今天还要不要登山，心里起了犹豫，到了公交站台，走一段回头路买两个豆沙包一杯枣泥豆浆，边吃边回到站台，公交车很空，下车，三茅峰入口广场上不见人影，唯有二泉先生的石像在烈日下依然长袍道貌，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汗衫，胸前已经全部汗湿
　　蝉声四起，与日光一样扎人，几个保安在树阴里把守山道，旁边有各种二维码牌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并未被要求什么
　　山林里蝉声比上一周盛，兼有鸟声，树色晒得半透，明艳清凉，摘下口罩摘下墨镜，准备走一条之前没走过的路上去，然后直接下山，这回就不去头茅峰了，因为日前看到一条视频，惠山寺的和尚套着隔离服被拉出寺院，胸口写着不同于俗人名姓的法号，挺古怪的二字组合，以前游惠山寺看这些和尚不知何故竟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法号
　　半山腰遇见一个下山女子，在窄窄的山道上二人侧身而过，闻到汗水的酸味，这条道再往上，林木没有多少遮掩，也不见风，我走得很慢，腿并不觉乏，胸口却闷闷的，再往上，居然有点头脑昏沉，停下来，靠住一株松树，歇了好一会儿，屡屡喝水，有点后悔在这样的天气登山，转了两个弯，仍不见顶，索性就坐在一块山石上，汗水从眉尖从下巴滴落，在石头上洇出三片湿斑，捏了捏胸口的汗衫，挤出一手汗水，尝了一下，了无咸味，今天上山如此不济，除了天热，早餐过于简陋也是原因吧
　　终于到达山顶，应该没有到过这里，只是在山脊行走时常见高处一片林中有人坐立言笑，就是了，山石上漆出三个红色大字：古云峰。云而能古，甚妙，寻思间，一朵云由松后慢慢探出头来，正是亦古亦今的容颜
　　经过一周，山巅多出那种山下长嘶不止的蝉鸣，只是数量稀少，独坐古云峰，喝完所有水，由正经的石阶下山，半道竟有小贩，花六元买了一瓶脉动，拧开喝去大半，始觉畅快，行至站台，回看山色，一幅云影正压住山头滑下坡来，林木由暗转明，界线如画
　　午后不复出门，入夜，起风，电光闪烁，雨沫扑入窗纱，初凉即止，及晨，雨大作，撑伞去做核酸，看去漫无边际的雨云也仅挥洒一刻钟左右，而我就在这一刻钟里起身冒雨，裤腿尽湿，仿佛年少
　　7/11

　　前两天都下过雨，气温降了两度，周日上午没有提早起床，做了核酸出小区，去街边面馆吃了碗牛肉面，坐车到惠山脚下已经九点半，登山的人还是很少，知了不能更吵了，多云的天远望有一层雾气，光影粘在一起，到处都是热的，象走在一个巨大蒸笼里，入山才稍好一些，但是没听到泉水，仍旧只有知了和鸟声，山体湿湿的，随处可见激流割出的沟槽，溪涧中刷痕尤甚，处处见光斑，处处落着早衰的黄叶，这仍旧不是一个适合登山的日子
　　缘溪而上，在那块溪水平漫的大石前逗留片刻，有水的时候水就象它的一件衣服，披肩垂下，离石数尺方裂成声响，石上唯有流光偶或一闪，现在则汗淋淋遍染着青苔，日光透过林子落下，不闪，也似一片湿迹，湿影里苔色更鲜亮些
　　我喜欢山路上不逢一人不出一声，喜欢前人的脚迹和手泽，喜欢漫不经心反复寻味随熟视无睹之物忽然睁开我的眼睛，喜欢平地上行走不出的渴望不得不停下来饮水稍歇，喜欢枝叶遮掩不住城市的平铺直叙，喜欢与它在城市围困中一直上升一直上升，上到山顶俯视苍生
　　到了山顶才有痛痛快快的风，原来风都被山遮住了，这回上山出的汗不比上一周少，所幸没有出现气闷与昏沉，坐了片刻，看看时间，十点半，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一点钟有雨，便决定不往头茅峰那边去了，与上周一样直接下山，下山仍走主路，遇见一些上山的人，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走得特别轻松，也不见汗，也不见喘，回头喊着妈妈，转身就朝山头冲去，下到半山，有个坐在道旁的女子打破了我的沉默，她问：山顶还有多远？我说：还有一半。又问：一小半还是一大半？我说：一大半。这大概是一个打击，这本来也不是一个适宜登山的日子
　　出了山，天更热了，天上山上都蒙着白的蒸气，缩在公交站台阴影里，将水喝尽，等了许久，边等边想念着车上的冷气
　　上了车，如愿以偿，车窗忽然划出雨迹，看时间，十一点半，正愁下车回去的那段日晒，看来可以免了，下车时雨还稀疏，这样的雨里走回去正是享受，才走百余步，转过一个街角，雨下大了，响雷，更大了，好在有楼檐可以避雨，便停下来看雨，雨势渐弱，看云已破，不待雨止就走，走到街对面，雨就收了，路上积水也尽了，只十字路口有一滩水，水中窨井盖上的小孔正涌出一个鸡子大小的水球，这种阵雨，山也涵养不住，况乎道路
　　饭后照例买了半边西瓜，下午一直休息，有了上午的登山，休息更显心安理得，至四点半，天色有异，起风，黑云平平地从北面压过楼群，左右两头望之不尽，云未至，雨先作，大风大雨，透窗直入，赶紧关了窗户
　　雨一直下到天黑，高楼观雨是惬意的，雨中的山上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样的雨，树与亭子给不了多少庇护，暴风雨中的山的样貌其实也很想一睹
　　7/19

　　前日登山，山道入口开始有摆摊的人，上周下过几场大雨，涧底还是没有流水声，知了则山里山外连成一片了
　　刚刚进入大暑的这两天居然有一点凉风，每到树阴楼影间，便觉清凉，这回取主道上山，前半程走的快了点，有些气短，后半程歇了好几次都没能缓过来，到山顶一看时间，竟用了将近一小时，在山顶小坐片刻，便往头茅峰去
　　远眺太湖，在薄薄的白雾中，这时节真应该去鼋头渚看看荷花趟趟湖水，有个年轻人向着灰蒙蒙的湖景举起手机留影，这一幕也许于他有所触动吧，走着走着，一条垂满青荚的槐枝拂过头顶，被那青荚打动了，一时竟不能相认，记忆里只有槐荚枯老开裂的样子，想起前几天的雷暴，这一枝岂不也同样经受摧折，却能如此完好，是雷暴后的新意吧，足见山活生生的，对着这一枝也留了个影，看见一丛生青荚的槐枝并不亚于看见六月敷花的荷塘
　　二茅峰头茅峰的茶摊也都恢复了，只是座客寥寥，看见摊上切片覆膜的西瓜，竟不很馋，手中一瓶水尚余小半，下山时听背后二人议论玄奘寺的事，不免加快脚步，以至于经过那两株隔了好几周未见的青桐竟忘了驻足盘桓，我不喜欢人们在山路上谈论时事，遇见边走边听节目的人总觉得他辜负了山行，登山是有些出离性质的，说回归亦可，出离俗务回归自然，人总该记取人的源头在于自然，平常要不失看一看云听一听风的念头，不要被越来越甚的虚妄讯息死死裹住，那一枝青荚是救赎，它不被沾染，远离虚妄，活生生的，不必宣传，不必看见，相好具足，相形之下热点头条跟风吆喝则是可笑的事，并非不能等到它凉，并非它一凉世界就不好了，有何必要趁不明朗而喧嚣呢，特别是其忽冷忽热可以买卖操弄，关注愈发不值
　　下山已过十二点，就在惠山街边吃汤圆，要了八枚，特意让分作两碗，因为那久煮着汤圆饱溶了米粉的汤汁十分解渴，窃以为不亚于西瓜
　　到公交站台，远远就望见站台边梧桐身上紧挨的两个圆斑，两三个月来以它们为参照留了几个影以观树身蜕变，竟与之相熟了，等它们也蜕去后又将以何为参照呢，留影时，树旁一个等车人笑道：树也打吊针。低头看了看离地两尺处插在树上的针管，我报之以微笑，山顶有几株松树也插了针管，药水不知道是否一样
　　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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