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Don't You Dance?
~
雷蒙德卡佛,是美国极简主义小说的代表人物。所谓极简,不是文字上的简约,而是表达上的省略,就像画一副梅花,只须一笔瘦枝,几点红晕,加一点雪影即可,没必要画一株树,几只蝴蝶,甚至一个花园,从这个意义上看,极简主义很有诗的倾向,推崇“言外之意”。当然,极简主义这种省略的表达,是可以猜得出来的,这就要求读者与作者有“通感”,处于大致相当的文化系统里(或者说一种符号系统里),如果你看到画猜不出来,认梅为桃,那可能是你对梅不了解,或者对一种约定俗称的国画文化理解不深刻,与画家没有处于同阶的“符号系统”里。其实,由于每个作者都有自己的“积念”,而自己的作品或多或少的都带着独特的符号代码,所以,想与作者保持完全一样的符号系统,基本是不可能的。(但这种理解上的间离和偏差,甚至模糊性,正是诗和极简主义的趣味所在和魅力所在)。故此,极简主义的作品,有时候读起来很是费解,就是因为读者对作者省略的东西不知所措,如果一篇小说,我们能领略其七成意思,基本就可以说是“读懂了”。
这篇小说,平铺直叙,流水账一般罗列场景和对话,风格独特。但文中有单独一句成段,“他这边,她那边”(His side, her side.),豁然突兀了一种分离,加上其他的描写,依稀了一种沮丧的气氛,由此可以领略到:男人和女人分开了,到底是爱尽而分还是生死之分,可以由着读者的兴趣去猜测,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男人由此低落和绝望。到后来女孩跳舞时对男人说“你们肯定是走投无路了”("You must be desperate or something," ),把这种绝望进一步进行了点睛确认。
人到了彻底绝望的时候,早就放弃了斤斤计较,所以男孩的任何讨价还价,男人都一概接受。喝着威士忌的男人,不道沧桑,但从男孩女孩的对话和青涩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往,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幸福的人,还是一个随着唱片跟爱人一起跳舞的人。所以他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呢? 这是一种邀请,更是一种乞求——他奢望着一种旧日的重温。喝了酒的男孩女孩一起跳舞,然后女孩邀请男人跳舞,然后闻到了他身上的绝望——绝望的人都有一股酸儿吧唧的味道。
结尾处,可以看出,男人最后还附赠了他们很多东西,包括那个记忆着幸福岁月的唱片机,可见男人已经不再打算留住过去了。女孩老是对人提起一面之缘的男人,其实是想跟人说出来他的绝望,那是个某一刻触动过她的东西,但又有谁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绝望呢,所以女孩每次都没能成功说出来,最后终于放弃了。
我们为什么不跳个舞呢,让绝望的人笑着在心里哭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