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2-8-19 07:58 编辑
长延堡物华天宝,土很黄,井水很清,空气是甜的,是吾当年上学、放学必经之地。 村北是丘陵,宜麦宜黍。村南是平畴,密树环绕着涝池,水车不倦地敲着小锣,菜畦间渠水潺湲,地头长满闲花野草。 通往长安县的大道尘土飞杨,人、马、牛、驴、骡、驴骡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架子车、胶轮车、大车从容不迫走过。凡此种种,一道构成了和谐社会不可或缺的熊孩子们的王道乐土。 当年的我究竟该归于熊孩子还是好学生,别说自己没把握,便是校长、教导、班主任也未必说得清。 不止一次听他们向来宾介绍我:“真是个好娃。”大约因当年吾书念得极好,竞赛常得第一,文字常被拿到高年级去读。于是常被指定大会发言或代表学校参加市里活动。 但一旦淘起来,亦非同寻常。 因思熊孩子、好学生,本质其实一样。区别只在对风险行为的态度:好孩子不过心动,熊孩子做了再说。 上学路五六里远,但凡遇上胶轮、大车,免不了见猎心喜,蹑手蹑脚坐上车尾的后架盘,悠悠欣赏沿途风景。岂不知前后配平,坐在前辕的车老板感觉得到,长长的鞭子朝后一扫,赶紧藏进车尾死角脖子一缩。除非载的货物很重,通常不会非赶下去。 遇上同向骑自行车的,紧赶几步抓住后衣架说:同志请带我一截。这些同志,没一个愿带的,那么好吧,照着他的屁股扇一巴掌。遇上这谈不上伤害却多少有些侮辱性的挑衅,骑车的通常不会较真,个别小肚鸡肠的下车来追,正中我等下怀。与路并行有条水沟,宽与深皆一米多。待他快赶上了,纵身对面一蹦,他刚尾随蹦过来时,我等又蹦回去了。这蹦功是日久练出来的,谅他不是对手。 经过那植物园,必钻过铁丝网去找树下栓的那只猴子。远远见了,它即做出孤愤的嘴脸转过身子。于是撩它,揪尾巴,给它脸上抹万金油,欣赏它想咬又够不着的样子。至于园内那群狗和那群长着弯曲大角的绵羊,惹不起,有时躲也躲不起,常被追出一二里远。 我辈本是菜农的天敌,沿途地里黄瓜、番茄、萝卜……就跟自己家里种的一样。作恶多年只被捉住过一次,灰溜溜押到学校,教素来视吾为本校骄傲的校长、教导大跌眼镜。歉也道了,检讨也写了,无怨无悔,因还要接着干。 其余如时不时拨一回09,木棒挑着工地掘出的骷髅且歌且行,折磨遇上的猫、狗、老鼠,神农尝百草般遍尝了包括蓖麻、曼陀罗、苦楝子等一切植物,它们的果实,茎、叶乃至根。教室门上架一把笤帚,误中班主任后脑勺,课桌间支个木棒,意外绊倒念着书走来的语文老师……凡此等等,罄竹难书。 迩来反思,得出条结论,那便是人生苦短,人身难得。倘按捺不住实在想做某事,不要犹豫赶紧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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