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者加缪说: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活着的意义,是哲学首要解决的问题。
这个问题至今没有解决,所以我们大多数人都还在好好活着,换句话说,我们之所以活着,全赖这个问题的无法解决——“谜底的出现,意味着游戏的结束”。
虽然活着的意义不好找到,自杀的借口也难以服众,但作为一种特殊的自杀形式——军人的自裁,在东方千百年的武士文化中,早有定论。
日本过去的“肋差刀”,专门用来剖腹求义;朝鲜现在的“三精剑”,专门用来“杀身成仁”。这几样宝器,都是有头有脸的将军和首领们才有资格佩带,因为一般的士兵,可以战死,却没有资格用宝器“自裁”。由此,自裁,在东方军队里,被称为“将军的殊荣”,被尊为“高贵的武士精神”。
这种武士文化,溯起源头,当然依旧是来自于东方文明的宗主——我们的华夏文明。具体来说,战败自裁的惯例,始于屈原的先祖,楚国的大将军,屈瑕。
楚武王长子熊瑕,封地在屈,所以也被叫做“屈瑕”。屈瑕是屈姓的祖宗。
楚武王暮年,封熊瑕为莫敖,统领楚国军马,是楚国最大的官职。
屈莫敖奉命伐绞,与敌决战于蒲骚,大胜而归。楚武王大喜,对大儿子更加信重。照此大好情势发展下去,按照楚武王好武尚战的秉性,将来传位于战功赫赫的屈瑕,已成大概率的事件。
奈何屈瑕是个矜骄之徒,蒲骚之后,日日恃功而傲。次年,又奉王命伐罗,临行前,叔叔斗伯比去营中看他,回来报告楚武王时,发明了一个“趾高气扬”的成语,来暗示屈瑕眼高手低,恐有败北。楚武王对儿子信任非常,不以斗伯比的话为意,直到后来去后宫,夫人邓曼,又把斗伯比的话向他重新解释了一遍,楚武王才预感不妙,于是派人去追告熊瑕,诫他务必谨慎用兵,可惜大军已发,没有追上。
屈瑕伐罗,一改伐绞时的谨小慎微,变得相当独断专行,刚愎自用,甚至颁下”谏者有刑“的军令,来阻挡手下将领的劝告,结果导致行军散乱,交战不久,就被罗卢两国的部队埋伏夹攻,一败涂地。
屈瑕带着残兵败将,突出重围,逃入荒谷,派人向楚武王报告自己的失败后,便自缢而死,以身谢罪。
屈暇虽然战败,但却给楚国军队留下了个先例:凡战败的将军,不自裁难以谢罪。
之后,“战败自裁”成了楚军的一个传统,并沉淀为一种军队精神,激励着楚军将领身先士卒,拼死争胜。
楚霸王项羽,峥嵘一生,所向披靡,败后自刎乌江,更是把这种楚军精神浓墨重彩的写入了历史,塑造了东方铁血男儿心目中悲壮英雄该有的形象。后来,这种文化中的崇高,通过史学和文学作品传入朝鲜和日本,也促成了他们武士的“自裁传统”。
自裁,来得血腥壮烈,是如何成为一种激励的呢?猫公子曰:自裁之义有三——杀身以谢天下;杀身立耻以激后勇;杀身殉职以求雪耻之能。
意思是,首先,战败有罪,有罪当罚,天下之罚,以死为终,将军于君罚之前,用死自行裁决自己的罪过,相当于给自己定了最重的罪,这种真诚悔罪的态度,自为族人们感佩。
其次,自裁而死,说明将军视战败为最大的耻辱。这种耻辱,不仅是将军一个人的,也是全体未亡战士的,将军用一人自裁,换来全军深刻的“知耻感”。知耻而后勇,会让这支军队有一个更无畏的灵魂。
最后,战败,多由于将军的智谋不足、指挥失当,将军自裁而去,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留下的战士们也不用担心跟着他重蹈覆辙,换一个勇于担当和更智慧的人上来,全军信心将再次满满。自此,大家持戈竖戟,含悲蕴勇,团结在新将军周围,只待号令一下,兵锋如电,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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