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烝之乱

四十九

　　《礼记》云：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意思是，驴马羊鹿那样的淫兽，不懂礼数常伦，父鹿与子鹿会共享一头母鹿，如果人也出现这样父子同妻的行为，那就与禽兽的乱伦无异了。
　　
　　《礼记》下了这样的定义后，人间便凭空多了不少的衣冠禽兽。单单《春秋》里记载的禽兽们，都可以组个足球队了，队员个个都是王侯将相。这些聚麀之徒中，卫宣公姬晋，算是最典型的一个。
　　
　　在古代，子承父妾的行为，用一个专门的字来形容，叫做“烝”。
　　
　　古人祭祀祖先宗庙，在秋季举行的仪式叫“尝”，在冬季举行的仪式叫“烝”，所以“烝尝”，就是祭祀的意思。
　　
　　据说，老父亲死后，儿子会在冬天里进行祭祀。“烝”的仪式中，儿子总要细心留意父亲的未亡人队列，如果看到一两个年轻漂亮的，脸蛋正被冻成胭脂之色，惹人怜爱，就会对人说，刚才祭祀之时，老父在天之灵托信下来，让他以后要好好照顾某个姬妾，就像老父活着时那样周到。为了尽孝道，告慰父魂，他不得不轻乱人纲，勉为其难地去娶了父亲的遗妾。由此，“烝”，便有了娶父兄姬妾的意思。被儿子娶了的姬妾，被称为烝妾，如果立为正室，就被称为烝妻。
　　
　　另外，《说文》里说：淫于上者曰烝——这种书面解释，不道原委，直接把男女乱伦关系赤裸裸地说了出来，太过直露，在让人接受方面，大大比不上我上面加入了“孝道”的说辞。
　　
　　卫宣公还是公子晋的时候，就趁老爹卫庄公肾虚卧病，与他的妾室夷姜淫乱。公子晋箭法神准，不久，夷姜就有了身孕，之后偷偷生下了孩子。卧病中的卫庄公知道后，吐了一口老血，便蒙绿九泉去了。
　　
　　继位的卫桓公，为遮家丑，把弟弟公子晋发到刑国去做人质，私下也让夷姜跟了他去。这一去十数年，两人在背德的情趣刺激中，享尽鱼水之欢，又生了两头儿子。卫桓公在位十六年后，被庶弟州吁刺杀，同年石碏再杀州吁，迎公子晋回国，承袭君位，便是卫宣公。
　　
　　初时，卫宣公不忘结发旧爱，烝夷姜为正室，更立其与夷姜的私生子公子伋为世子。
　　
　　公子伋年及弱冠，龄已当婚，卫宣公便替他聘了齐国的公主为妻。齐人公主未到，卫宣公已先从齐国回来的人那里，闻听了儿媳姿色绝世，艳冶如仙，蓦地就大兴了当年偷腥的兽性，色欲蓬然起来。于是让人在城外筑下高台，撑起帷帐，搭好行宫，决定亲身代儿迎亲。
　　
　　第二天，公子伋沐浴斋戒，玉马红装，高高兴兴地赶到城外高台上，拜问替他辛苦迎亲的父亲，顺道要把妻子领回宫。公子伋跪等在行宫之外，直到日上三竿，卫宣公才扶着老腰出来说：吾儿请起，这个亲昨晚就迎到了，公主很漂亮，为父很满意，以后她就是你的庶母宣姜了。
　　
　　公子伋呆愣半晌，思虑半日，才明白，他这个老爹，不但有烝上的胆量，更有淫下的本领，是禽兽之中百年一见的枭雄。从此，他对父亲便更加崇敬起来。
　　
　　卫宣公得了宣姜，宣姜得了恩宠，而烝妻夷姜却失了魂。在宫斗之中，卫宣公总是撑宣姜而冷夷姜，夷姜难以承受这种敝履之弃，不久便含恨自缢了。
　　
　　宣姜为卫宣公生下二子后，俨然已是正室之位。于是便与卫宣公夜作枕上之谋，定下暗杀之计，打算派公子伋赴齐公干，派强盗在路上干掉他，之后改由她自己生的孩子来继承君位。
　　
　　公子寿从母亲那里偷听到毒计，赶去告诉公子伋，让他赶快逃跑。公子伋闻听，拒绝逃跑，流着泪说：老爹用这么周密的计划来杀他，如果杀不了，老爹会很伤心的，况且，他如果逃到别的国家，更会让事情败露，陷老爹于杀子的不义之中，他宁肯死，也不能做这种不忠不孝之事。
　　
　　公子寿没有办法，把他灌醉后，私下代他先行，果然被提前埋伏好的强盗杀死了。公子伋听说强盗误杀了公子寿，赶紧跑过去，挺起胸膛告诉他们杀错了人，自己才是他们要杀的人。强盗们很为自己的错误羞愧，诚恳地谢过公子伋后，就砍了他的头，拿去找卫宣公领了赏。
　　
　　到此，卫宣公完成了烝妻、强媳、杀子的三大壮举，让卫国人的道德观崩塌殆尽。卫人编出好多歌来讽刺他，其中两首《新台》和《二子乘舟》，被录入了《诗经》。
　　
　　卫宣公死后，宣姜的次子公子朔继位，便是卫惠公。两年后，卫惠公带兵出征后，被国中的卫人封住了国门，不让他回国，一起拥立公子伋的弟弟公子黔牟为国君。
　　
　　卫国立了新君后，齐国担心自家公主宣姜的地位和安全，便用政治手段，逼迫公子黔牟的弟弟卫昭伯，烝了宣姜为妻。宣姜嫁给昭伯后，又生了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当过卫国的国君。
　　
　　猫公子曰：卫宣公烝夷姜而生昭伯，卫昭伯烝宣姜而生文公，烝之恶，代代相传也。所异之处，在于卫宣公欣然而作，卫昭伯含羞而为，故若论无耻，宣公更胜一筹也。笑试为之排辈：宣公生昭伯，昭伯生文公，故文公为宣公之孙也；但若本宣姜，则宣公为夫，昭伯为子，文公亦为子，昭伯应为文公之兄，宣公当为文公之父也。父为子兄，爷为孙父，烝之乱也！
　　
　　猫公子又曰：宣公先通而后烝于夷姜，不耻天下笑，立为正室，行虽无德，为却磊落。后强征宣姜，以老迈之身，对宣姜恩宠使尽，不惜杀子以讨欢心，虽为禽兽，也算专情到死之禽兽。反观公子伋，不怀夺妻之恨，可见无情；不生母亡之仇，可见无孝；知死计而不避，可见无智。一个无情无孝无智的人，却凭着对无德禽兽之君的愚忠愚孝至死，被卫国人所称道，卫国不沦，还待谁何？
　　
　　猫公子还曰：宣姜一生，腾挪于禽兽之宫，先侍老朽，后奉侄辈，汤汤污名之中，为卫国生养三个国君，可谓春秋一大奇女子也。

榆园书话

学习了。

怀璧其醉

那个字居然也读蒸

怀璧其醉

宣姜才是最后的人生赢家
春秋时代的帝王家可够混乱，不管伦理纲常，也真是大开眼界

雾鬓新梳绀绿

涨知识。
只是这关系混乱的。需要画个树枝图才能搞清。
表情：画图。

新月如眉

真乱~

榆园书话

在“三纲五常”和“理学”出现之前，兄终弟及似乎比较正常，甚至大清当年曾经有“孝庄皇后下嫁多尔衮”的故事，但满族人入关后，又把这段历史删了。

据说南方有少数民族至今仍然有这个习俗。当年潘长江黄什么娟演过一个小品，剧中潘的哥哥死了，他要娶寡嫂，嫂子不干。后来上春晚的时候，考虑少数民族习俗，把这个关系改了。

“父终子及”在古代北方少数民族中也曾长期存在，比如王昭君和亲，嫁给北匈奴呼韩邪单于，两年后，呼韩邪单于死了，又下嫁给他的儿子。

诗意天涯

这卫宣王和楚平王有一拼啊，还青出于蓝

海棠影下

匈奴是不是也有这个习俗--子承父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