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鼎盛以来,以艺为本,尊艺人为上层,官大者莫不学艺以增威。
大唐九艺,以出恭之艺为上,恭艺又分三等,上为虚恭,次为小恭,末为大恭。
阳城,字元宗,是大唐品级最高、德性最好的艺人。
阳元宗最擅虚恭之艺,摇臀一摆,则天香扑鼻,随风十里不减清芬,国中无人能比。也精小恭之术,银枪轻举,顶风可呲三丈,照日可见彩虹,九州难有匹敌。
阳城虽然恭艺高超,但行止很是低调。朝廷爱其大才,三聘四请,让他出来做官,都被他拒绝了。他携了家奴,与弟弟一道,去山里筑了个小墅,隐居起来,平时摘花蒸铒,汲泉煎茶,只与弟弟和恭艺爱好者们进行学术交流,天天向上,心清欲寡,自由逍遥。
庐州节度使汪翰,慕其清名和高艺,带了大批钱财来拜访他。他扫庐迎客,与汪节度使研讨了三日小恭之技,却不肯收他的钱财。节度使感其见教,执意把钱财堆到他的山门边,托口说:这是我买“恭宝”的薄资,而今钱货两讫,怎能拒收?!言罢便去阳城家的厕里,提了两桶黄澄澄的小恭之液,乐滋滋地回去了,说是要给家乡的“恭友”们细细品味,以促进庐州恭艺的发展。
阳城的西邻郑郎,名俶,擅木艺,在棺材铺打工。木艺是大唐九艺之外的“下九艺”,属于艺盲贱民的雕虫末技,上不得官方台面,只做市井之人的糊口之用。所以郑俶劳碌半生,做棺二十载,仍食简衣薄,家徒四壁。后来老母死了,不但无钱置办寿衣,甚至买不起自己做的棺材。郑俶求遍亲朋好友,未能贷到分文,走投无路,便上山来拜访故邻,望阳城念在当年的隔墙之谊,能周济一二。
阳城听罢郑俶的苦难,深悲于人间的不公,唏嘘几通后,便把庐州节度使留在山门前的财物送给了郑郎。郑郎叩破额头,感恩戴德地回到家,风光安葬了老母,又用剩下的钱去棺材铺买断了余生的工龄,最后又卖了老宅,置办了两套体面的奴衣,板板正正地穿好了,跑到山上来,跪在别墅外面,发誓余生为奴,以报答阳城的顺水大恩。
阳城见此,愠怒道:我帮郑君,岂是要迫你为奴?君若如此,将置阳某于不义之地也!你我同为大唐艺人,虽有技艺高低之分,却没有身份贵贱之别,你如此自轻自贱,枉为我辈中人啊?!
郑俶涕泣不语,阳城又道:我自小便知郑兄聪慧,可惜偏偏不循正途,沉溺俗民末技,所以至今不达,郑兄若有心,不妨改弦易辙,与元宗一起修习恭艺,积年亦可成信雅之士。
郑俶茫然道:多谢元宗兄抬举,可郑俶头脑愚拙,气浊溺臭,天资亏欠,怕是入不得恭艺之门呢。
阳城笑道:无妨,元宗不才,对恭艺小有心得,虽不能为师,但可做郑兄前引,助郑兄寻得恭艺法门。
郑俶感激涕零:果若如此,郑俶将再世为人,可谓三生有幸也!
于是,阳城安排郑俶住在山后的木屋里,先传他小恭之艺的入门知识,洋洋道:天下五虫,莫不小恭,恶者成毒,卑者成秽,唯有人之高洁者,尿性最佳,方可成艺。小恭之艺,基础在恭液澄纯,不腥不臊,超绝在恭姿健逸,射可十丈能浴人,散可撒瀑宜浇花,射散自得,收放自如,概不沾衣。郑兄可先戒荤腥,再饮草露,等育出一汪上好的恭液来,便可续练射散,练射先练土砖,再射山石,待射石若凿之时,小恭初艺便可成也。
郑俶细心聆听,点头称是,阳城很是欣慰,对他说:郑兄先练一月,待一月后恭艺初显,元宗再来祝贺。
一月后,阳城来看郑俶,郑俶局局促促,道:郑某一月以来,素餐露饮,皆按元宗兄所说,奈何朽木难雕,小恭之法,至今仍未通透。
阳城鼓励他,让他试上一试,郑俶便去屋里喝了一桶水,然后走到外面的土墙边,抬管猛射,只见浊珠四溅,刹那间湿了半条裤子,同时腥臊扑鼻,钻人脑仁,更在片刻之后,恭液所溅到的草木,均出现了焦黄欲枯之色。
阳城看后摇摇头,道:郑兄恭液,胜过虎狼之煞也!
郑俶大羞,系上裤子不敢说话。阳城安慰道:郑兄虽然不宜习小恭之艺,但可以尝试一下虚恭之术,老子曾曰:九九归虚,虚乃万物之始,更乃万物之终,若悟得虚恭之艺,便可窥天道。
郑俶低着头,道:一切但听元宗兄吩咐。
阳城继续道:所谓虚恭之艺,在于虚质若无,而虚品有馨,更在于排量如风,浩荡不绝,听似洞箫天籁,嗅胜青莲瑶草,郑兄若习此艺,须先清肠清胃,再日嚼花精百勺,夜纳花雾半山,不日便可涤净五脏之庙,养芳气于丹田,吐馥气于椎下,如此反复练习,旬月便可虚恭在望。
郑俶苦着脸,道:郑某冒死再试,绝不负元宗兄厚望。
又过了一个月,阳城再来看望郑俶,只见郑俶骨瘦眼突,形若南山病猴。阳城笑道:郑兄练功如此卖力,辛苦大哉,想必虚恭定有小成了,快让元宗开开耳目。
郑俶无奈,嗫喏上前,在阳城面前恹恹躬下身子,摆出个经典的虚恭之姿,黯然道:元宗兄,莫笑愚兄笨钝,一月之功,皆在此处。
于是气沉丹田,猛一用力,只听一声呲溜带水的闷响,又湿了半条裤子。一旁的阳城,还未来得及细察,便被一股鼬臭袭击,当场晕厥过去。
黄昏时分,阳城从床上悠悠醒来,发现郑俶已经吊死在木屋的房梁之上,下有一封遗书,云曰:蒙君厚恩,不能达君之望,反累君中我秽毒,我郑俶乃天下第一负心人也,今后何以面君,何以存世?!唯一死以谢夙罪...
阳城读罢大悲,哭道:是我害死了郑君啊,郑君以报恩为余生宗旨,我却偏偏绝他为奴之路,更促他修习他做不到的屁尿之术,这分明是在羞辱他啊。我对这样一个知恩忠厚之人进行这般凌迫和侮辱,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恶毒啊。
阳城唤来家里的奴仆,埋葬了郑俶。又在郑俶的坟前,裸起上身,让仆人在背上抽了三十鞭子,以示请罪。
祭奠完毕,阳城正要回去,忽然一只乌鸦飞来,落到了郑俶的墓牌上,嗷嗷乱叫。阳城见了,怒从中来,掏枪便射,百步穿杨,一下就呲死了那聒噪之禽。之后,阳城又对着坟头,抱歉道:郑兄莫要见怪,元宗行此小恭之艺,并非有意再辱郑兄,只是...一时技痒...为了不让那不详之禽,乱了郑兄泉下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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