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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系列——郑燮
苏中有一座很奇葩的城市,它坐落于长江北岸,却被历代文人骚客亲昵地称之为江南,并在诗词歌赋里反复吟咏。这座城市就是“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扬州。“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单单扬州夜空这轮顽皮可爱的明月,就足以令世人生出无限向往之情。
扬州古有广陵、江都、维扬等别称,因了它位于长江与京杭大运河交汇处,得益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自魏晋南北朝、特别是隋唐以来逐渐发展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富庶繁华之地。尤其是明清以降两淮盐业的兴起,各地富商巨贾,纷纷云集于此,更使得扬州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繁荣起来。
地方的繁荣,必然促进文化事业的兴起。于是,全国各地的文人墨客、艺术名流荟聚而来,他们立足扬州开拓市场,以鬻文卖画为生。扬州艺坛各个朝代中,开宗立派的巨擘大腕不乏其人 ,而其中活跃在清朝早期康熙、雍正、乾隆朝代,以郑燮、金农、高翔等为代表的“扬州八怪”最具传奇色彩。
(一)郑燮 郑燮,字克柔,号板桥,江苏兴华人,世称板桥先生。郑燮祖上原是家境富裕的书香门第,但他生不逢时,出生时家道中落,已然沦为寻常百姓。在封建社会,平民百姓想出人头地,几乎只有通过读书科举步入仕途这一条道路可走。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于是,不甘于平庸的郑燮,节衣缩食发奋读书。十年寒窗苦读后,走进了决定他一生命运的科举场。
苦心人,天不负。板桥先生在康熙末年考中了秀才,雍正十年考中举人,乾隆初年考中进士。虽然他的一举成名竟然熬死了两位皇帝,经历了三个朝代,甚至被时人讥讽为“三朝元老”,但科场高中的郑燮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
吃过御赐琼林宴归来,他随即提笔作寓意深长的《秋葵石竹图》一幅,并在图上题写了“我也终葵称进士,相随丹桂状元郎”的诗句。事实上,金榜题名也的确值得激动值得庆贺,因为皓首穷经终其一生不得第的追梦者大有人在。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五十岁得第,尚且算少进士,可想而知,科场之路是多么的曲折艰辛。板桥先生这年四十四岁。
郑板桥中进士后,做过山东境内范县、潍县两地县令。他为官期间,廉政爱民,重视农桑,辖区内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他也因此深受百姓爱戴。但封建官场的种种黑暗,使他感觉到自己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想难以实现,遂之萌生了归隐田园的想法。进则天下,退则田园。古往今来有抱负想干实事的文人,受到利益集团无端打击时,不愿向权贵屈服,但又无力改变现状,看看乌云蔽日,前程昏暗,也只能退守一方小小的田园,以保全自己的气节。后来在潍县任上,他因赈灾放粮触怒上司,最终怒而挂印辞官回归故里。
郑燮辞官后在故里稍作盘桓,而后辗转来到扬州,客居于此卖画鬻字为生。郑板桥绘画取法徐渭(自称青藤门下走狗)、石涛、八大山人等,一生主攻竹、兰、菊、石,其他题材少有涉猎。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术有专攻,也不失为很好的治学之道。
郑板桥笔下的竹子,摹写自己家中茅屋边的翠竹,疏朗健劲,脱尽时俗,秀挺绝伦。细观图中修竹叶片,前浓后淡,层次分明,写实间写意,墨气清润,落笔潇洒,形神兼备。所画兰花则取材于山野溪谷,以浓墨草书笔法,写出空谷幽兰的空灵淡雅、不以无人而不芳的气质。
郑板桥的书法艺术,在当时的书坛可谓独树一帜。清朝初期,由于受康熙皇帝的推崇,纤巧萎靡的董书风靡一时。到了乾隆年间,黑、光、亮的馆阁体书法,又充斥朝野。郑板桥敢于冲破樊篱,革旧鼎新,他以隶书杂入楷、行、草,间以兰竹意致,而独创了一种称为“六分半书”的新书体。这种书体将大小、肥瘦、草隶、楷行等笔画及兰竹笔意有机地疏密错落穿插,使整幅作品看起来如乱石铺街,给人以跳跃灵动、朴茂古拙的艺术美感。
板桥先生自幼饱读诗书,骨子里有着文人的清高。然而无论多清高的人,都要穿衣吃饭,养活家小。他早年街头卖字画的时候,常遭达官贵人、土豪劣绅的白眼。据说他得中进士且书画成就蜚声朝野后,有位当年曾经奚落过他的显贵觍颜向他索求字画,板桥先生并未因为与他有前隙而推辞拒绝。他在画作完成后,特意在上面题写了刘禹锡的两句柳枝词相赠:“春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大意说,请睁开你的鼠眼看看,我还是二十年前那个卖字画的郑板桥啊!后来,他干脆自刻了一方闲章:“二十年前旧板桥”。
其实这种势利小人,做出这样的不肖之事,无论哪个朝代都是司空见惯的。锦上添花的常有,雪中送炭的少见。有人说,世上有两种东西不可直视,一种是太阳,一种是人心。这也难怪,时不来,谁来?时来,谁不来?很多时候,不是朋友多了路好走,而是路走好了朋友多。
郑燮是学富五车的文人,他的诗、书、画时称三绝。他的绘画风格也是走的文人画的路子,追求笔墨意韵。每画必题诗,诗书画合璧。不被物役,不被法拘,以情入画,笔墨简约,书卷之气溢于画面,极富文人情趣。
纵观板桥先生一生,才华横溢而命途多舛。他未入仕途时,穷困潦倒卖画糊口;中了进士当了县令,为官清廉又有断袖之癖,自然入不敷出,依然卖画补贴日用;辞官后客居扬州还是靠卖画营生。但他为人正直,不畏权贵;体恤民情,淡泊名利;胸怀坦荡,有文人气节。正如他笔下的竹子,虽一枝清瘦,却健劲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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