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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托马斯·弗里德曼是外交事务专栏作家。他于 1981 年加入该报，曾三次获得普利策奖。他著有七本书，其中包括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的《从贝鲁特到耶路撒冷》。(译文如下)：
我刚刚在北京和上海呆了一周，会见了中国官员、经济学家和企业家，让我直接说吧：当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中国在一切高科技制造业中都取得了巨大的飞跃。
如果没有人告诉唐纳德·特朗普，那么我会告诉他：如今，他在中国社交媒体上的绰号是“川建国”——意思是“特朗普（中国）国家建设者” ——因为他在第一个总统任期内对中国进行了无情的抨击和征收关税，这促使北京加倍努力，夺取电动汽车、机器人和稀有材料的全球霸主地位，并尽可能地独立于美国的市场和工具。“中国迎来了斯普特尼克号时刻——他的名字是唐纳德·特朗普，”在中国生活了 30 年的商业顾问吉姆·麦格雷戈告诉我。“他让他们意识到，他们需要全员参与，将本土的科学、创新和先进制造技能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
特朗普将要面对的中国是一个更加强大的出口引擎。过去八年，中国先进制造业的规模、复杂程度和数量都呈爆炸式增长，尽管其国民消费仍然微不足道。
如果我将当今中国的经济描绘成一个人的话，那它应该有一个令人惊叹的制造业上身——就像大力水手，仍然在吃菠菜——而消费的腿就像细小的棍子。
中国的出口机器现在如此强大，只有极高的关税才能真正减缓它的出口速度，而中国对极高关税的回应可能是开始切断美国工业的关键供应，而这些供应现在几乎在其他地方都买不到。这种供应链战争不是任何地方任何人需要的。
两周前我访问期间与中国专家交谈过，他们希望避免这场争斗。中国人的出口仍然需要美国市场。但他们不会轻易屈服。北京和华盛顿都更愿意达成一项协议——逐步提高美国的关税，而我们双方都做我们早就需要做的事情。
那是什么？我称之为“伊隆·马斯克-泰勒·斯威夫特范式”。美国将利用对中国的更高关税来争取时间，以培养更多的伊隆·马斯克——更多能够制造大产品的本土制造商，这样我们就可以向世界出口更多产品，减少进口。而中国将利用这段时间让更多的泰勒·斯威夫特入境——为其年轻人提供更多机会，让他们花钱购买国外制造的娱乐和消费品，同时也生产更多商品并提供更多服务——尤其是在医疗保健领域——这些都是中国人民想要购买的。
但如果我们不利用这段时间，像我们在 1957 年应对苏联发射世界第一颗人造卫星 Sputnik 那样，凭借我们自己全面的科学、创新和工业推动来应对中国，我们就会完蛋。
你必须自己去中国才能看到这一点，但由于 2023 年 10 月由参议员查克·舒默率领的美国国会代表团是美国议员自 2019 年以来首次正式访问中国，而且由于许多因疫情而将美国员工迁出中国的美国公司从未让他们返回中国，华盛顿的许多人错过了这个国家惊人的制造业增长。
以下是制造业专栏作家诺亚·史密斯 (Noah Smith)前几天发表的文章，其中使用了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的数据：2000 年，“美国及其亚洲、欧洲和拉丁美洲的盟友占据了全球工业生产的绝大部分，而中国即使经过二十年的快速增长也只占 6%。”史密斯写道，联合国机构预测，到 2030 年，“中国将占全球制造业的 45%，独霸美国及其所有盟友。”
“单一国家在制造业达到如此程度的主导地位，在世界历史上仅出现过两次——工业革命开始时的英国，以及二战刚结束后的美国。”史密斯写道，“这意味着，在一场长期的生产战争中，全世界团结起来并不能保证能够单独击败中国。”
让我举几个例子来说明我们正在谈论的事情的规模：2019 年，当特朗普结束他的最后一个任期时，中国银行对国内产业的净贷款为 830 亿美元。根据中国人民银行的数据，去年这一数字飙升至 6700 亿美元。这不是笔误。2019 年，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前，我访问中国时，小米和华为还只是一家中国智能手机公司。几周前我回国时，这两家公司也都成了电动汽车公司——它们都利用自己的电池技术制造出非常酷的电动汽车。小米的 SU7是去年 4 月北京车展上的热门车型，这款车是在一家废弃的工厂生产的，该工厂过去曾生产汽油车。与此同时，中国著名的电池公司比亚迪已经拥有一家汽车制造子公司，现在加倍投入汽车领域。我乘坐由滴滴（中国版 Uber）运营的超舒适比亚迪电动汽车游遍了上海。比亚迪现在推出了一款超小型电动汽车海鸥，起价不到 10,000 美元。
为了出口大量汽车，中国已开始建造一支由 170 艘船只组成的船队，这些船只一次可运载数千辆汽车穿越海洋。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前，全球造船厂每年只能交付四艘这样的船只。这也不是笔误。由于中国基本上拥有全国性的电网，因此全国各地都设有充电站，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新车销量的一半以上都是电动汽车。苹果公司 15 年来一直在谈论制造电动汽车。有人开过苹果汽车吗？ 我坐高铁从北京到上海。这段路程大约相当于纽约和芝加哥之间的距离。只不过，由于高铁时速超过 200 英里，每天有近 100 趟列车往返，所以只需要 4.5 小时。列车运行非常平稳，如果你把一枚一角硬币放在窗户旁边的窗台上——一半放在窗台上，一半放在窗台外——从旅程开始到结束，硬币都会和你离开时一模一样。在纽约市和华盛顿之间的 Acela 列车上试试看，火车摇摇晃晃地驶出车站后两秒钟，硬币就会掉到地上。如果你错过了这个报道，我在北京的时候，通用汽车公司对其曾经是中国汽车市场主要参与者的尖端工厂的价值减记了 50 多亿美元。据路透社报道，通用汽车在中国的合资企业上汽通用汽车“今年前 11 个月的销量暴跌 59%，至 370,989 辆，而本土新能源汽车冠军比亚迪同期的销量是上汽通用汽车的 10 倍多” 。但大家别担心，援助就在路上。特朗普誓言要通过加倍投入大量能源并终止美国政府对购买电动汽车的美国人的补贴，让美国再次伟大。那么，你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世界其他国家将逐渐转向中国制造的自动驾驶电动汽车，“美国将成为新的古巴——一个你可以亲自驾驶老式耗油汽车的地方”，正如《纽约时报》北京分社社长、汽车行业专家基思·布拉德舍尔 (Keith Bradsher) 对我所说的那样。
如果真是这样，有一天我们醒来后会发现中国将拥有全球电动汽车市场。而且由于全自动驾驶技术实际上只适用于电动汽车，这意味着中国将拥有未来——包括自动驾驶汽车市场。
特朗普在 2025 年将要面对的中国与他上一次的竞选有很大不同，这是另一个方面。如果特朗普甚至告诉中国，“嘿，如果你在美国建更多工厂，我就免除你的关税”，这肯定会有助于减少我们与北京的贸易逆差，但对共和党来说，这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选票来源。因为中国会这样说：“当然，你想要多少家工厂？四十家？五十家？但有一件事。装配线将全部由机器人操作，我们甚至可以远程操作它们。”
这次参观让我学到了一个新词：“黑暗工厂”。一位退休的中国官员在晚餐时顺便提到她想买一张新的高科技床，于是决定去看看工厂里的产品。然而，当她到达时，她发现这是一间“黑暗工厂”——所以灯是专门为她开的。她告诉我，这里之所以黑暗，并不是因为工厂停业了。这里之所以黑暗，是因为工厂完全自动化，公司不会浪费电力为任何人开灯——除了每天来清洁或调整机器的工程师。
正如官方媒体《中国日报》的一篇文章所解释的那样：“从钢板和手机到家用发动机和火箭点火装置部件，中国越来越多的行业正在使用人工智能来推动生产，并引入了‘黑暗工厂’，这些工厂具有 24 小时不间断和无人值守的生产能力。黑暗工厂，也称为智能工厂，完全由编程机器人运行，无需照明。”
你还记得那句老笑话吗？“现代工厂就只有一个人和一条狗。狗会阻止工人碰机器，工人会喂狗。”这在中国可不是笑话。如果美国人直接去酒店叫客房服务，他们可能会更了解那里的情况。我很喜欢一位德国旅行视频博主最近在《环球时报》上讲述的他在上海酒店的经历：“‘好的，电话响了。这意味着机器人来了，’他在视频开头说道。当他打开门时，他看到一个机器人站在那里等他。当他按下机器上的‘打开’按钮时，顶部的盖子打开，露出他订购的食物。他拿出包裹，按下‘完成’关闭隔间，看着机器人回到电梯。”无需小费。
但中国急于推行机器人化还有另一个原因：人口的必要性。在美国，强大的工会和不断增长的人口使机器人成为工人的天敌，因为它们取代了蓝领工人。中国人口的急剧下降和对工会的限制使将越来越多的机器人引入工厂车间不仅在经济上必不可少，在政治上也更加容易（但中国也极有可能面临蓝领工人的强烈反对）。仅在过去七年间，中国出生婴儿数量就从 1800 万下降到 900 万。最新预测显示，到 2050 年，中国目前的 14 亿人口将减少 1 亿，到本世纪末可能减少 7 亿。为了维持自己的生活水平并能够照顾所有老年人，中国将推动本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一切机器人化。
特朗普和拜登在其第一任期内对中国征收关税的做法是正确的，只要中国不给予我们互惠准入。中国违反世界贸易组织的贸易规则，避免给予其主要贸易伙伴互惠准入，并为其企业提供大量补贴。多年来，我一直在抱怨这一点。历史上，美国每从中国购买 4 美元，中国从美国购买 1 美元；其中大部分是大豆和其他农产品。但可怕的是：我们不再生产那么多中国想买的东西。中国几乎可以制造所有东西，至少更便宜，而且往往更好。
埃里克·陈是金威科技的创始人，这是一家中国材料科学公司，竞争对手包括杜邦公司。他向我解释说，像他这样的中国年轻企业家从腾讯、字节跳动和阿里巴巴等中国互联网巨头那里学到的是“快速创新和改进”。陈说，他的外国竞争对手的产品升级速度要慢得多，即使升级，也需要五六年的时间才能建好一家新工厂。”
我们每 30 天就会升级一些产品。我们可以在六个月内生产出一条新的生产线。我们从伊隆·马斯克和史蒂夫·乔布斯那里学到了。你们非常擅长将产品从零带到 1。我们擅长从 2 到 100。”这是可能的，因为中国制造能力的稳步增强意味着，今天你需要的几乎任何东西——从微小的零件到稀土化学品——都可以在国内采购。陈解释说，世界上没有其他国家拥有如此完整的本土生态系统，所以无论你想出什么主意，“你都可以在这里完成所有的采购。我们有一个三年目标，即使用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组合，实现生产和储存零劳动力。”然后“我们可以坐在中国，控制中国以外的生产。然后我们可以把工厂建在离客户更近的地方。”不过，他补充了一条警告：“未来美国的竞争对手可能不是中国，而是人工智能。它将会向我们双方袭来。”在中国经营的外国企业高管会告诉你，过去你必须在中国才能进入中国庞大的消费者市场。他们说，现在你仍然必须在中国，但今天这样做也是为了进入中国不断扩大的创新者市场。准备好迎接更多“中国设计”，而不仅仅是“中国制造”。
如果我们认为中国先进制造业的实力增长仅仅源于不公平的贸易行为，那我们就自欺欺人了。中国制造业的实力增长还因为中国有许许多多的人仍然渴望工作，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9-9-6”——即每周 6 天，从早上 9 点到晚上 9 点，以改善生活；还因为北京投资了世界一流的基础设施；还因为中国有意抑制消费支出；还因为中国工程专业的学生似乎无穷无尽——而体育管理、社会学和性别研究专业的学生却不多。“中国人对待教育就像我们对待体育一样，”上海纽约大学教师韩申林说道。那么，中国会埋葬我们吗？这根本就不是不可避免的。
我对中国的弱点和优势印象深刻。我不希望看到中国出现不稳定。对世界来说，中国继续能够让 14 亿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很重要——但不能以牺牲其他所有人的利益为代价。从我的经历中，我清楚地看到，由于没有多少外国游客，很多中国人已经对世界对中国的看法变得陌生。正如一位白宫高级官员告诉我的那样，中国在启动“中国制造 2025”计划时让世界其他国家“大吃一惊” 。这项由国家主导和资助的产业政策旨在让中国成为先进制造业各个领域的主导生产国，从航空航天到材料科学再到机床。这不仅让美国和德国等较发达的制造业国家感到惊慌，也让巴西、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等发展中国家感到惊慌，因为他们看到中国在海外占据主导地位，但仍然限制国内消费。
中国有着数以千亿计的国内储蓄，这些储蓄本可以刺激本国经济，□□□此外，由于过度建设而导致的持续住房危机让许多中国人感到“房穷”。□□□这对中国来说不是一个好趋势。
我免费向中国的朋友提建议，这种不平衡的经济是不可持续的。它最终将催生一个针对他们的全球贸易联盟。世界不会允许中国制造一切，只进口大豆和土豆。中国需要更多的护士来为国内提供良好的医疗保健——需要更少的工程师来为国外设计更多的汽车。至于我的美国邻居，我要坦白一件事。我在中国感染了一种我从未想过会感染的病毒：“对伊隆·马斯克的赞赏。”我对马斯克用他的 X 扩音器欺负无助的人和奉承唐纳德·特朗普的方式感到厌恶，我只想让伊隆·马斯克闭嘴并走开。但还有另一个伊隆·马斯克。这位天才工程师兼企业家可以制造东西，大东西——电动汽车、可重复使用的火箭和卫星互联网系统——和中国人一样好，而且往往更好。不过，埃隆·马斯克在巅峰时期是中国既害怕又尊重的美国制造商。特朗普浪费马斯克的时间在缩减美国官僚机构的项目上，这真是太疯狂了——美国官僚机构的缩写是 DOGE，即非正式的“政府效率部”——而他本应该领导另一个 DOGE，即一个让更多美国人“做好工程”的政府办公室。
总之，美国需要收紧政策，而中国需要放松政策。因此，我向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致敬，因为他为中国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据路透社报道，4 月 26 日，布林肯结束会晤后前往机场途中 ，顺路去了中国首都艺术区的 LiPi 唱片店。布林肯买了两张唱片，一张是中国经典摇滚歌手窦唯的专辑，另一张是泰勒·斯威夫特 2022 年的唱片《午夜》。路透社报道称，斯威夫特 2019 年的专辑《情人》在发行一周内在中国的流媒体、下载和销量总计超过 100 万张，创下了国际艺人的纪录。
中国消费者的需求是存在的。我认为中国是时候让人们获得更多的供应了。这对我们两国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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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4-12-20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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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20 17: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