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到家是六点半。推开门，天天在做作业，叶子在备课。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有红烧肉和虾。菜上冒着热气，我在路上就跟叶子说了到家的时间，她提前给热好了。看到我，天天很开心，喊着让我赶紧吃饭。我放下拖着的两大箱行李，里面是在济南三个多月里的全部家当，还有一个枕头放不下了，寄存在酒店里，下次去拿。洗手洗脸，去厨房盛饭。叶子提醒说：“你儿子给你带了饺子。”
饺子装在一个黄色小纸袋子里，就在餐桌上，靠着水壶的地方。打开一看，里面有四个白胖的水饺。还没等问呢，天天就忍不住对我说中午学校吃饺子，他想到爸爸晚上回来，爸爸爱吃饺子，他就给我带回来了。四个饺子里，有他特意留给我的两个，还有另外一个同学的，他去问人家爱不爱吃，对方说不爱吃，他就也拿过来了。这孩子并不是很热衷社交那种，尤其是叶子一直教育不能要人家东西，这次能为了我开口，确实也不容易。
感动自然是很感动的，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那爸爸可要好好享受儿子带回来的饺子。我用微波炉热了热，又调了醋和酱油，很是正式的把那四个饺子吃掉。吃得很慢，但依旧没能长处什么味道，人的六感是相通的，其他感觉太强烈了，味觉反而就弱了。就连脸上的笑，也有一半是装出来的。高兴当然是高兴的，但心情并不完全是高兴，而是一种很复杂的幸福感，想笑，也包括一点点想哭。这当然不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毕竟都没尝出味来；也不会是最难忘的饺子，我记性不好，估计很快就忘了；它们就是四个饺子，在那个冬天的晚上，橙黄的灯光下，还有老婆孩子的笑脸。
上一次我记得有人从自己嘴里省下东西给我吃，还是很小的时候。家里穷，大大不得不去西岭采石场工作。因为那活很累，采石队早上会统一买油条给他们吃，而父亲中午回家的时候，就会给我带一两根回家解馋。那时候小，就只是开心。不过，回头想起来，单纯的开心，其实恰恰是父亲想看到的吧，也算是歪打正着。不曾想，在几十年后，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竟然海能吃到儿子从嘴里省下的水饺。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就像叶子，争吵归争吵，她会记得给我买衣服，买各种我都未必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当然，最近这两年我们也很少吵了，最难的时候早已过去。而且，在生活最难的时候，我们其实反而不吵，比如我失业的时候，比如一些她很难的时候。
周五我居家办公，面试了一个HRBP，给她通过了。晚上一家人去吃烤肉，服务员很贴心，全程帮着烤，我们只管吃就好。我是真不擅长这些，就连跟老板一起出去吃个火锅，也都是他把肉涮好了给我放盘子里，给我倒酒。一次如此，次次如此，最后我都不好意思了，只好举杯对他说，这些事儿我确实不会，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自己会的那点事干好了。他就笑笑，说这些不会没事儿。岁月如梭，十来年前，另外一位老总也曾笑着对我说，不会喝酒没事儿。这辈子，遇到过很多好人，至少，对我都很好。
周六中午，带天天去家边上的国防教育公园玩了一个小时，陪他溜达，打篮球。他说爸爸回来真好，妈妈周末忙，都很少带他出来，只会带他去万达吃饭。叶子确实忙，周六有个孩子要教，而且她本身也不喜欢逛公园。跟我和天天把逛公园等同于旅游一样不同，她习惯忽略身边的风景，而只喜欢憧憬远方的。好在，机会也还是有。周日，她买保险的太平保险那边组织去阳澄湖旅游，吃大闸蟹。我们六点半就起床了，吃饭，然后打车去市中心的集合点。起得太早，天天有点起床气，嘟囔着，以后起这么早，宁可不去。好在，叶子最近心情好，没跟他计较。
天有点冷，我给他穿了三件，那件毛绒绒的衣服外面，又套了件大衣。叶子看到了，说穿这么多干什么？让把那件毛茸茸的脱了，只在秋衣外面穿件大衣就好。我觉得不妥，但也没跟她掰扯，她听不进人说话的，马上要出去玩了，没必要闹得不开心。结果到了集合点，刚下车天天就说冷。我把自己大衣脱了给他穿上，我自己就只穿了一件里面有毛绒内衬的衬衣。叶子小生嘟囔了句什么，也没多说。好在大巴上并不冷，下车去阳澄湖边上的巴解园，没有风，有太阳，也还好。我那件大衣基本上就是下车天天穿，上车我穿。从导游那里，知道了螃蟹的蟹字的由来，挺好。
午餐跟通车的老头老太太们一起吃，我给大家倒茶倒酒，分餐巾纸，赢得一片赞誉。人家也挺客气，那只鸡，他们转了一圈过来，还给天天留了一只翅膀。天天小声嘟囔着，鸡腿呢？我笑着说，翅膀好，吃了展翅高飞。我给天天夹菜，看到他爱吃的就夹给他，但我自己不太吃。边上叔叔阿姨问我，你怎么不吃啊，我就说减肥，然后吃几筷子蔬菜。减肥是真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得照顾好天天，多给他夹他爱吃的菜。但是给他夹多了，对其他人不公平，那我就少吃点或不吃，我家两人份算孩子一个人头上，总归没啥了。等大家吃差不多了，我随便吃了点剩菜结束，确实也没啥菜能特别吸引我，咱也是喝06年茅台的人了。
下午去了甪直古镇，号称神州水乡第一的那个，但坦白说，我个人没觉得多好。几个古镇基本上我都去过了，唯一推荐去的是乌镇，其他的都半斤八两，去不去都行那种。唯一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保圣寺，里面有棵百年枸杞，还有唐代的罗汉塑像。之所以印象深，主要是这寺庙里没有敬香和磕头的地方，这让习惯了见佛磕头、进庙烧香的我很不适应，只好在罗汉像前低头默诵了一遍心经了事儿。在巷子里转悠时，天天想吃跟烤肠。那东西他从没吃过，眼馋。我答应了，给他买了一根，担心他吃一整根对身体不好，让他跟叶子分享了。结果，他没事，叶子肚子不太舒服。唉，早知道，跟我跟他分享的。
回上海的路上堵车，到家快六点了。有个好多年前的老同事，拐弯抹角联系到我，让我帮她检查一下她公司新做的综合样本。本想拒绝的，终归没好意思。花了半个小时，给她一点点讲。她在甘肃，我在上海，工作时其实交集也不多的，她以为我仍然是公司里负责市场传媒的经理。嗯，这样也挺好。多年后，或许她会知道，我如今的半小时，也挺值钱的。单位里赚多少先不说，至少够包饺子，而天天周六中午吃了我包的饺子，对我说，爸爸，你包的韭菜白菜猪肉饺子，我百吃不厌。
我今天下午还要去趟济南，明天有个重要客户需要接待。早上我让叶子休息，自己起来给天天煮了碗面，洗了几个葡萄吃，然后骑电动车送他去上学。路上，我对他说，批评，并不使人进步。使人进步的，是发现错误和努力改正、练习。如果批评就能使人进步，那一家人天天互相批评就好了。聪明家长，都尽量少批评孩子，而聪明的孩子，自己就会发现错误和努力学习改正，根本不需要经过批评那一道程序。天天觉得有道理，说如果批评就能进步，那班上进步最快的该是最差的那几个孩子了。
河蚌赌徒 2024年1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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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4-12-9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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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10 10: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