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贾若知 于 2022-4-14 11:28 编辑
温 暖
出门时跟旅店老板小麦说,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小麦说不如去“红馆”。
点头出门,七拐八弯穿过几条幽深的小巷,终于在明明暗暗的夜月光影中找到了“红馆”。清静倒是清静,只是连音乐也没有,三两朋友间的清谈尚可,对于我这样单身的行者,却未免平添了几分寂寥。
犹豫着在那条街上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停在一个叫做“梵西”的酒吧门口。
是被这略带异域风情的名字所吸引么?无从得知。隐约的夜色里,隔着掀起一角的窗帘,看得见火塘中微微跳动的火苗,带着些许温暖的魅惑。简素的桌椅,玻璃茶几上几点豆大的烛火,透明的落地门窗,正好可以看见街景。驻足片刻之间,已然有歌声飘起,是极纯净的男声。不由推门进去,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或许是因为夜晚刚刚拉开帷幕,酒吧里除了我,并没有别的客人。
这一趟旅行,是蓄谋多年的。临行前对自己说,这一回,一定要快乐地行走,做自己喜欢的事,跟人交谈,对人微笑。于是来到这里,这个被无数人向往的小镇。会是世外桃源么?并不知晓答案。
要了一杯唤作“香格里拉”的鸡尾酒,端起酒杯,微微啜上一口,液体从舌尖滑过,仿佛雪野覆盖下的草根,一点点冰涩,又一点点回甜。闭上眼,享受着微醺的美妙,仿佛已与全世界隔绝,唯有音乐在耳边飘来飘去。片刻,点上一支烟,在半明半暗的烛火中打量那个歌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侧影看起来很年轻。那是一首再平常不过的流行歌曲,却令放松下来的我,心里无端柔软起来。心想着,不知道他唱歌的时候,会不会流泪?
这样坐了很久,久得让我忘记了时间,也不曾留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他没有立即说话。沉默,在这个时候是那样的恰到好处。我掐灭烟头,低头深呼吸一下,抬眼时已然一脸灿烂。
几分钟之后他开口了:“喜欢音乐?”
“嗯。你的声音很干净。”不必否认,他的歌声吸引了我。
“谢谢。”他咧开嘴,眼神明亮:“喜欢听什么歌?”
这是一个面孔与他的声音同样干净的大男孩。我没有与陌生人对视的习惯,低下头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会唱汪峰么?还有许巍。”
“好,一会儿唱给你听。”大约是觉察到我的拘束,他笑笑,移开了目光。
我点头微笑,之后再度沉默。这样坐了几分钟,他又上台唱歌去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开始唱汪峰,唱许巍,专注且投入,客人依然只有我一个。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却依然好奇着他唱歌时是否也会流泪。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过,在汪峰和许巍的激情呐喊与低声呢喃中,我又喝了两杯。浅浅的醉意上来,夜越来越深,我忽然意识到是离开的时候了。趁他休息的间隙,冲他喊道:“我要走了。再唱一首许巍的《温暖》可以吗?”他点点头,开始弹起吉他。
“我坐在我的房间,翻看着你的相片,又让我想到了大理,阳光总那么灿烂,天空是如此湛蓝,永远翠绿的苍山……”
起起落落的音符里,眼泪无可遏制地汹涌出来,仿佛一场蓄积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恣意而急迫。好在那支曲子仿佛很长很长,长得足以让我有时间收拾好失控的情绪。真得感谢他的善解人意。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滑落,我站起身来,跟他道别。
“明天准备去哪儿?”
“白沙。”我答。
“不介意的话,陪你去。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他有些小心翼翼。
我喜欢萍水相逢的感觉,并不打算跟人有任何交集,这样的一晚,已经足够。然而,他的小心令我有些不忍,“留个电话吧。明天找你。”心里却知道这个电话未必会打。
我掏出手机,却不防被他一把抓过去。还没回过神来,他已飞快在键盘上拨出一串数字。片刻,手机在他兜里响了,他把手机递给我,有些小得意地说:“好了,这下行了。我叫林逍,双木林,逍遥的逍。”
我觉察到他的可爱,接过手机一边朝外走一边笑着说,“那好,逍遥兄,明天见。走了。”
他大笑,跟我走到门边,忽然在身后低声嘱咐道:“在外面少喝酒,还有,少抽烟,对皮肤不好。”
我站住愣了一秒,眼里一热,却没有做声,也没有回头,紧了紧外套,径直走进门外无边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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