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怎生消受七窍玲珑芳心
沈清颜刚回到沈府,沈父沈明瑞就责说:“一个女儿家,成天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沈清颜却调皮笑道:“我看姐姐去。”来到姐姐沈清心居住的西厢,将步摇交到沈清心手里,说:“这支步摇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沈清心拉住沈清颜的手,温言笑道:“那可多谢你啦!”
沈清颜道:“咱们之间,客气什么!姐姐,我替你戴上。”说着便将步摇戴到姐姐的发髻上,真真是云鬓花颜,拢步轻摇,妙不可言。沈清颜拍手笑道:“这头饰配姐姐,才叫绝代佳人。”沈清心脸上一红,顿足道:“就你乱说,没得被人听见,丑也丑死了。”两姊妹说着便叽叽咯咯笑了起来。
沈清颜与姐姐打小交好,姐姐温婉而妹妹活泼,母亲去后,沈清心便多方照料妹妹,有好玩的物事好吃的东西总是第一个与沈清颜分享。因而沈清颜对姐姐也是无话不谈,由纯粹的姊妹之义更多了一分孺慕之情。
晚间用罢晚膳,沈父将两个女儿叫道跟前,说:“颜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成天只知道在外面胡混,没得败光了我沈家的脸面,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没事多学学你姐姐。”沈清颜吐个舌头,道:“爹爹,我在外面帮你争脸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丢脸?”沈父无奈,道:“说实话你姐姐我倒不担心,就是你,被我惯成了这个样子。”沈清颜道:“子不教,父之过,那也怪你。”沈父佯怒道:“好你个丫头,倒成了为父的不是了。”顿了顿,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为父帮你定了一门亲事,也免得你成天到处野。”
沈清颜脸色一变,道:“我不嫁。”沈父道:“由得你么?这门亲事在你还没出生之前就已经定下了,边关大将祝元帅是我至交好友,你从小就与祝公子指腹为婚。日前祝元帅托人传信,说祝公子近日将来京城迎亲,估计这几日就到了。”沈清颜不悦道:“我又不是礼物,想送给谁就送给谁,指腹为婚,经过我同意了么?”沈父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说了算,干甚么要经你同意?”沈清颜道:“我就是不嫁!”语罢起身而去。
到了第三天上,瓶儿传来消息:“听下人们议论说祝公子今天到了,老爷正在前堂会客呢。”沈清颜道:“来便来了,与我何干?”瓶儿道:“小姐,你就真的不想见一见这位祝公子么?我听紫鹃姊姊她们说这祝公子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呢!”沈清颜道:“关我甚么事,我才不见。”不一会,沈父差人来请沈清颜,沈清颜却推病不去,请了再三,沈父没法,只好作罢。
到了晚间,祝公子早已离去。沈清颜来到前堂,沈父道:“你也太不知礼数了,祝公子大老远从边关来到京城,你连见都不见一面。也亏祝公子不但不怪罪,还送了你文定之礼。”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礼盒。
沈清颜抬眼瞄了一眼礼盒,不由得觉得眼熟,定睛一瞧,正是包装步摇的那个锦盒,沈清颜心中一动,问:“这个祝公子……叫什么名字?”沈父道:“祝云飞。”沈清颜差点叫出声来,伸手打开锦盒,赫然便是如意坊里白衣男子买下的那支步摇,不由得心里乱糟糟的,似有一只小鹿在怦怦在跳。
一整晚上沈清颜都没休息好,满脑子里都是那天在“如意坊”里白衣公子的影子,到了第二天,便邀瓶儿一起出门散步。来到秦淮河边,只见河畔人烟稠密,金粉楼台,十分繁华。水面画舫来回穿梭,犹似画中仙境。沈清颜将瓶儿打发走,独自个儿在岸边发呆,忽听一人声道:“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如此良辰美景,沈姑娘发什么呆呢?”沈清颜听声音耳熟,回头一看,见到一张俊美的脸庞,不由讶道:“是你?”正是祝云飞。
祝云飞笑道:“真没想到,你就是沈伯父家的二小姐。”沈清颜脸上一红,晕生双颊,心道:“我更没想到会是你。”不由道:“是不是觉得失望了?”祝云飞柔声道:“今生今世,能够与沈小姐这样的佳人为伴,实是祝某此生最大的幸事。”说着,握住了沈清颜的手。沈清颜心里扑通扑通直跳,饶是她能言善辩,也不知如何接口。
两人沿秦淮河走了一段,沿途杂耍卖艺、商贩小吃着实不少,更有龙灯花市,妙不可言。沈清颜来到一家玉器铺旁,向老板买了一个翡翠玉佩,用红绳系好,道:“送给你。”祝云飞一愣,问:“干么送我礼物?”沈清颜轻声道:“你送我那么好的步摇,就当我是还礼好了。”祝云飞道:“那可谢谢了。”沈清颜解释道:“这玉佩象征吉祥如意,我自也希望你一生都平平安安的,顺心遂意。”
两人来到长乐街天桥上,忽然一个污秽邋遢的道士迎将上来,挡在二人面前,见到沈清颜,像见到什么奇怪物事一般,道:“哎呀,不得了,不得了!”沈清颜道:“什么不得了?莫名其妙!”那道士仍挡在面前,道:“姑娘,你随我走罢。”沈清颜道:“随你走?我又不认识你。老头儿,你快让开,我还要走路呢!”
祝云飞却看出这道士似非寻常之人,道:“颜妹,我看这位道长气度不凡,恐是世外高人,咱不可失了礼数。”沈清颜听祝云飞称自己二人为“咱们”,那是浑没将自己当做外人,心内窃喜,便道:“好吧,这位道长,你有何吩咐?”
那道长看了祝云飞一眼,道:“你这小子倒有几分眼力,可惜命数使然,难全忠义,将门世家,终究大树飘零,来日大难,在劫难逃!”这些话沈清颜听得不甚懂,倒没什么,祝云飞却是心头剧震,暗道:“这道人怎知我出身将门世家?又怎么说来日大难?”忙躬身道:“还请道长指教。”
那道人道:“斩断情根,或可明哲保身。”祝云飞看了身旁的沈清颜一眼,暗道:“焉知这道士不是信口胡诌,故意编排我和颜妹好骗取银钱?”他胸中光风霁月,只微微一笑,故意不点破。那道士看到沈清颜,似见到了什么宝贝,拉住沈清颜的手,道:“好,好!不错,姑娘,你随我去,我传你衣钵。”
沈清颜挣开道士的脏手,道:“你神经病啊?”道士叹道:“红尘超拔,终是泥淖。姑娘心地善良,却奈何命中有劫,天煞孤星,辗转红尘,起落飘萍,难有善终。我见你根骨极佳,与道士十分有缘,有心救你一场,你如若跟了道士去,不但可免除灾祸,更可福至心灵,修得大道。”
沈清颜笑道:“你这道士,就会说嘴,本姑娘家宅平安,大富大贵,可不劳你老人家操心。你这么灵,不妨算算今天我给不给你银子?”道士摇头道:“姑娘以为道士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么?非也非也,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躲不开的宿命,这是与生俱来就注定好了的,莫让眼前浮华遮住了双眼,拨开云雾,终有业报。”沈清颜道:“得得得,看你也不容易,这点银子,就赏了你罢。”递过银子,便拉着祝云飞一起离开,道士见沈清颜不听劝告,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冤孽,冤孽!道士妄想逆天而行,也真是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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