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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梦境的残余:深切怀念我的干爹侯家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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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梦境的残余:深切怀念我的干爹侯家文先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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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1 09: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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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清风剑客 于 2022-6-21 09:15 编辑

(一)
“哎,卫生,现在几点了?”中午时分,父亲从田地里刚回到家,就语气焦急地向我问道。

“我去看看呐”,我一边应承着,一边朝房间里走过去,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只用了很久的钟。

“10:20了。”我瞥了一眼钟面,随意地回答着。

“现在才10:20,不止了吧?”父亲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您稍等一下,我再去看看吧!”

我又一次踱步来到房间里,这一次,我看得比较仔细,这时候,我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家一直深深信赖的这只钟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如此“毫无征兆”地停了。

我赶忙向父亲解释道:“哦,不好意思呀,不是10:20,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钟停了,可能是没电了吧?”

“但愿钟没有坏,前不久才刚刚修好呢?”父亲补充道。

“但愿吧,不过,这只钟也已经用了很多年了,要是坏了的话,也很正常,这世界上,哪里有永远也用不会坏的东西呢?”我也只能祈愿了!

“说得也是,这只钟还是98年我们家里搞屋的时候,你干爹送来的,到今天,也快有十年了吧!”父亲怅然地感慨道。

“是的,这样吧,我来看看,换上一节新的电池,看是否还能用。”我自告奋勇地包揽着。

“好吧,你爬高爬低的时候要慢一些,小心别摔到了!”父亲关切地对我叮嘱道。

“好嘞,您放心吧,我会小心一点的。”我自信满满地回答着,不就是换上一节新电池嘛,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呢?

“我保证把钟给您修好!”我还不忘向父亲打起了包票,上一次,这只钟出问题的时候,就是我给修好的!

当时是钟的秒针失灵了,无法正常运转,我从墙面取下钟表,用软布细致地拂去蒙在表面的灰尘,用螺丝刀启开小螺钉,检查一番,才发现是这样的情况,我想了一个点子,用碎纸片将秒针给重新地固定了一下,装上新的电池,这只钟竟然“奇迹般”地满血复活了,而且还继续正常地使用了好长一段时间。

“要是能够修好的话,那真的太感谢了,我天天都要看时间,早就离不开这只钟了!”父亲温和地对我说道。

“谢什么?不用谢的,您放心好了!”我信心满满地回应着,这还难得了我么?

说罢,我便从堂屋里搬来了一把凳子,站在上面,稍微地踮了一下脚后跟,就十分顺利地把墙上的钟给取了下来,我又从放杂物的抽屉里,找出一节新的五号电池,然后装了上去。“滴答、滴答、滴答”,奇迹再次降临,这只生命力十分顽强的钟,又一次强劲地运转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神经末梢,忽然在那一瞬间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对了,父亲说得没错,这只钟来我家已经有整整八年了,那还是我十岁生日时,我干爹侯家文先生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呢!

我又一次细细地辨认起来,钟面的玻璃上,当年的题字,却早已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得见我的名字:“侯为生”,其他的字迹,几乎完全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我的眼角瞬间湿润了,我的思绪,也犹如在一刹那间,回到了久远的梦境之中……

(二)

1985年1月14日,农历甲子年十一月廿四日,清晨六点多钟,太阳在东方冉冉升起,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噼啪、噼啪、噼啪”,伴随着一阵阵快乐的爆竹声,张家屋子里沸腾了,“张师傅的老婆要生了!”围在张家屋前面场地上的众人议论纷纷,无非是想等着问道生下来的娃儿是男是女?再个就是准备着向张师傅要几颗喜糖,或者几根喜烟吃,以增添一些喜头罢了。

张师傅是留桥大队高张自然村的一个铁匠,他打的铁器家伙结实耐用,质量上乘,深受村民的口碑赞誉,所以,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们一般都尊称他为“张师傅”。

张师傅从小是个孤儿底子,在他11岁时,父母因当年的“三年自然灾害”而先后去世,其后,他的姊妹几个也相继死于疾病或者饥饿,最后仅留下了张师傅一人,好在张师傅自小跟在二爷二婶身边,得以抚养长大。及至成人之后,又在襄安镇那边,跟人家铁匠师傅后面学习打铁。技艺精湛之后,手艺学成归来的张师傅便开始自立门户,清贫的日子才终于慢慢地好过了起来。

到了30岁出头的时候,张师傅经村子里的媒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婚后两年,夫妻两人有一个女儿,农村人一贯都是讲究“养儿防老”,所以张师傅和妻子一直还想要一个儿子,好在老天眷顾,心遂人愿,妻子在生下女儿一年后,终于又怀上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想要生儿子的愿望是否能够顺利实现。

“不行,时间耽搁不得,得赶紧把孕妇送上县医院!”张师傅猛地扔下手里的烟蒂,费力地用脚踩来,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珠子也涨得通红,可能是一夜都没有睡好的缘故吧!

在村子里面几个热心人的帮助下,张师傅很快就拉来了板车,然后小心翼翼地叫上村中两位非常有经验的接生婆,几个男人一起,慢慢地把女人抱上了板车。

张师傅此时心急如焚,却丝毫不敢把车子拉得更快一点,农村里的泥土路面原本就是崎岖不平,又有很多形状不规则的石子或砖块,板车如果拉得猛一点的话,就会颠簸得非常厉害,这对即将临盆的母子,都是很有风险的事情。

而母亲肚子里的尚未出生的小婴儿,似乎也很不喜欢困囿在一乍黑暗的混沌里,可能是早就迫不及待地需要畅快地呼吸外面的空气了吧,他在妈妈的肚子里狠狠地用脚胡乱地蹬着、揣着,这让母亲痛苦不堪,唉!都说“儿的生日,母的难日”,确实如此呀!

“哎呦!哎哟!”妻子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张师傅的心却揪得更紧了,无为县城的人民医院离家有十多里的路程,平时单身人走路,紧赶慢赶,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何况今天还拉着一个孕妇呢!

所以,几个粗中有细的男人轮流拉着板车,从早晨七点左右一起从家里出发,紧赶慢赶地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勉强地走到了位于头埠村的赫店乡粮食站附近,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县医院呐!

“哇!哇!哇!”小婴儿终于等不及,就在粮食站的大路旁边,平安地降生了,可能是母亲之前生过女儿的缘故,这一次的顺产,也就相对比较容易。在小婴儿身体全部出来的一刹那,母亲晕倒了,她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了。接生婆丝毫也不敢怠慢,赶紧地给母亲喂了几口温热的姜汤甜水,过了一会儿,母亲才悠悠地回过气来。

接生婆用剪刀轻轻地剪去了小婴儿肚子上的脐带,给婴儿稍微地做了一些清理,因害怕天气寒冷,小孩着凉,于是又用崭新的棉絮,把孩子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父亲双手轻轻地捧起刚出生的小婴儿,在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之又亲,心里的高兴劲儿无溢言表。

“张师傅,张师傅,带把不?”旁边帮忙的几个男人急切地问道。

“带个小茶壶嘴儿呢!”张师傅那时真是兴奋到了极点,老婆如此争气,今天终于给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好小子,张师傅多年的夙愿,也终于实现了,这是人生之中最最快乐的事情,没有之一。

张师傅兴奋地把新生的儿子举过头顶,开心地吹呼着,差一点就要跳起来了,儿子是老天给予这个家庭的最大恩赐!
张师傅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终于生出了儿子!而此时,虚弱的母亲躺在板车上,语气嗫嚅地对丈夫说道“快让我瞧瞧,快让我瞧瞧。”父亲便赶紧把怀中轻轻抱着的孩子递给了母亲看,母亲生怕孩子受冻,又用棉布腊头把儿子又包了起来,然后将孩子细心地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上,哇哇大哭了好半天的新生儿,此刻正依偎在母亲的身旁,静静地睡着了,似乎是哭得累了,母子两个也确实是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确保小孩子在被精心地呵护过后,母亲欣慰地笑了,她闭着眼睛,准备眯一会儿觉,是的,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母亲也真的是受累了!冬日里柔和的太阳照耀在她的脸颊上,母亲仿佛是美神维纳斯。
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便是我。

孩子已经顺利降生,又是母子平安,去县城的路还那么颠簸,再者,即便是到了医院,可能还要排队挂号、办手续等等,张师傅在和接生婆、还有随行的几个亲戚商议过后,决定还是赶紧先把母亲和新生儿,送到住在附近的三姑爷家里为好,也就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在众多亲戚的劝说下,我有了干爹,干爹对此非常重视,他遵照家里亲戚的建议,特意从赫店集上买来了一块红绸布,大约一平米见方,还专门请人在上面用黑墨水笔写着这么几行字:
前程似锦、文武双全;
苏才郭福,姬子彭年;
贵府张公子今寄外亲,
姓侯、名为生;
公元一九八四年十一月

干哥哥侯为东在摇窝里第一次看到我时,就十分淘气地在我的小鸡鸡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疼痛难忍,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因为太小而难以表达,于是便只得张开了喉咙,又一次“哇哇”地大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干哥哥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可能是不高兴他的父亲又多收了半个儿子,将来要跟他一起争夺家产吧!

这就是我刚刚出生时的场景,这也是在我小的时候,父母一直在我的耳朵旁边反复念叨的事情。我出生的时候,父亲按照《无为州濡湏张氏族谱》字派,给我取名叫做“张明生”,在接给侯家做干儿子后,把我的“明”字辈改成了侯氏的“为”字辈,于是我又有了另一个新的名字,便是“侯为生”了。

小时候,家里人都喊我的小名“为生”,自然而然地,我也习惯了。后来上了小学,在留桥小学读一年级的时候,因为要统计人口信息,好像是第几次的人口普查之类的吧,数学老师许太贵先生问我叫什么名字,当时的我是如此的懵懂,又是如此地胆怯,我小声地告诉许老师说,我的名字叫“为生”,可能是学校里的这位大许老师年龄偏长,或者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我嘴里说的话,他直接把我的名字写成了“张卫生”,也就是从那时起,这个普通到一点也不可爱的名字,便一直伴随着我,这么多年以来,我也一直习以为常地乐意接受着,毕竟“讲究卫生、人人有责”嘛!试问,有哪个人不爱“卫生”呢?

等到我有所觉悟,想去当地派出所改回“张明生”、或者是“张为生”时,却被办事的工作人员告知更改姓名的手续比较麻烦,况且我的个人的学籍、档案上都是“张卫生”这个名字,所以经过再三斟酌,建议不改为好,好吧,名字这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三)

时光如水,岁月如流,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之下,我也慢慢地长大了,五岁那年的春节,父亲背着我去干爹家去拜年。父亲是个铁匠,力气很大,性情自然也是非常地豪爽,父亲又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在干爹和众多亲戚的劝说下,推杯弄盏之间,父亲很快就喝得铭酊大醉,他伏在桌子上,呼呼而睡,怎么样也叫不醒。

这也难怪,干爹和我家原本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戚关系,干妈是我父亲的堂妹,在家族里的姥姥们中间排行老三,父亲和她们从小都是在一起长大的,我出生后,又接给了侯家做干儿子,这真是“亲上加亲”,关系也就更加地熟络,父亲难得过来一趟,我干爹一家自然会更加热情地招待了!

父亲平时在家里,有母亲管着,喝酒还比较适量,不敢造次地开怀畅饮,这次到了我干爹家里,离家三四里路,母亲又不在身旁,况且农村正月里一般都比较清闲,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做,一年忙到头,正月里亲戚朋友难得相聚,餐桌上胡吃海喝的,也很正常。父亲作为一个手艺人,平时到哪里也都能吃得开,到了这样的场面,自然也是放开了胸怀,痛饮一番,不醉不罢休的!

干哥侯为东趁着我父亲喝醉酒之际,开始偷偷地对我使坏。干哥“不问三、不问四”地,就把我关进了他们家的房子里,还硬说我就是他侯家的人,说这一次我既然来了,怎么的,也不让我回家去了,从此以后,就在侯家养着,永远也不让我回家去了!

我一听,真是既害怕又紧张,便只能使出我的看家本领,又一次张开嘴“哇哇”地大哭起来,我嘴里迷迷糊糊地大声叫喊着“爸爸、爸爸”,希望父亲能尽快地过来救我出去,然而,即便是我喊破了喉咙,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我从门缝里一见,才知道父亲又喝醉了,此刻正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呢!我毫无办法,于是便哭得更凶了。

我一个人被关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嘴里一个劲地嚷着,拼尽吃奶的力气,用双手去拉着门把手,执意要回家,可干哥侯为东硬是不让,他把门拽得紧紧的,年仅五岁的我,力量是如此薄弱,又怎么可能有是干哥哥的对手呢?

天黑了,父亲的酒还没有醒过来,干妈收拾好房间,准备留父亲和我在她家住宿一晚,好吧,原本我还实指望父亲能尽快地从醉酒中清醒来,好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远离干哥哥的“魔爪”之下,这回我是彻底地无法回家了!
夜幕很快降临,干哥怕我会一个人跑出去,就一直把我关在了房里,不让出来,我哭着喊着,一直折腾了晚上七八点钟还是不肯罢休,干哥见我哭不歇的,可能也是烦了,于是又扮“大马虎”来吓唬我,我哭得更凶了,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上滚落不止,干妈闻讯赶来,喝斥了干哥一番,干哥这才退缩一旁不再逗我,干妈顺势打开了房门,把我抱在怀里哄着,干姐随后又抓了一把糖来喂我吃,这才总算把我搞定,我便不再哭泣了。

从那时起,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干哥真的就真的好像是一只“大马虎”一样,只要一碰见他,我便从心底里感觉害怕、畏惧和惴惴不安,虽然我现在早已不这样觉得了,但是每每回想起来,小时候经历的这一些事情,还真是让我倍感“心有余悸”啊!因为在我看来,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那个时候,我的干爹和干妈在江苏一带做卤板鸭生意,所以家境比较富裕,相对于当时的大多数农村家庭而言,干爹家里算是比较有钱的,我每年去干爹家拜年,干爹总会给我不少的“压岁钱”。有一次,干爹把我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笑眯眯地看着我,对我说道:“为生,你以后就别走了,在我家里,我保证你要吃有吃、要穿有穿。”

我望着干爹,又望了望坐在旁边的父亲,我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迷途的小羊羔,我多么想要父亲帮帮我呀,父亲却只是坐在旁边愣愣地笑着,我气急了,连呼“我不干,我不干”。紧接着,我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可能是上一回干哥把我关在房门里,硬是不让我走,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吧。干爹无法,只得连声说是逗我玩的,说我真的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我这才罢了休。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几乎每一年,我到干爹家里去拜年时,我总要大哭一番,就像是“林黛玉进贾府”似的,后来我渐渐地长大了,眼泪已经不再是我唯一的武器了,这个时候,我才认识到,我终于长大了,不能再哭了,好丑的!所以我渐渐地学会了用沉默来回应,哼!做干儿子可以,我才不想在待你侯家呢,给再多钱我也不答应,我在内心里默默地反抗着!

又是新的一年,父亲又一次带我去干爹家拜年,虽然我可能有一些不情愿,可能是我真的怕了干哥哥侯为东了吧。但他是我的干爹,我作为干儿子,遵照农村的习俗礼仪,我又不得不去,况且,干爹总是会十分慷慨地给我许多压岁钱,干妈做的菜肴又是如此地美味可口,干爹每次从江苏回来,通常都会带上好几只我最爱吃的卤板鸭,这样的“诱惑”,对于年幼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抗拒”的。

那一天上午,喝过早茶,我便一个人到干爹家门前的场基上玩,我偶然在地上捡到了一张五块钱的“国库券”,好像是八十年代初发行的,我开心的不得了,连忙拿着这张“国库券”给父亲看,干爹指着这张“国库券”对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像这样的国库券呀,我家里不知道有多少!只要你愿意待在我家,我家里的家私,你以后啊,就和你干哥、干姐三个人平分怎么样?”我听了,真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有沉默着。在沉默中,我的内心也在激烈地抗拒着。

有一回过年,父亲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对我说要赶紧去头埠干爹家里拜年,干爹一家人正等着我们快点过去吃饭呢。可能是我太过眷恋这温暖的被窝吧,我不耐烦地对父亲推辞说:“爸爸,今年我不想去干爹家了,干哥哥总是搞我,我以后再也不想去他了。”

父亲听了,把眼睛一瞪,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父亲严厉地对我说道:“不行,他是你干爹,你必须要去。”我捂着被拍得火辣辣的脸,不敢作声,只好勉强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过年时的新衣,带上一瓶酒、两包“迎客松”香烟、还有一些其他的新春礼品,比如白糖呀、方便糕什么的,便又一次和父亲一同出发了。

(四)

眨眼之间,我十岁了。那年春节,干爹对我父亲说,要帮我做一个“意义非凡”的十岁生日,父亲点了点头,欣然应允了。在农村,孩子的十岁生日,可是一个极其隆重的庆典,老人们说生日最好要提前过,越早越好。于是,干爹又和父亲商量,在那一年春节里正月的十五,也就是阳历的二月十四号这一天定为我的生日,正好过年期间,家里的亲戚朋友几乎都在家里,很非常适合办“生日宴会”这样的喜事。

到了生日的那天,我整个人几乎都陶醉在欢乐的海洋之中,我收到了许多来自家里亲戚长辈的生日“红包”,还有不计其数的生日礼物:檀树的大阿姥和大姑爷给我买来了一只大大的生日蛋糕;蒋家咀二阿姥和二姑爷给我了红包,还给我买了一套新衣裳。包祠小阿姥和小姑爷也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零食,都是我平时很难吃到的美味!

稍晚一点的时候,干爹、干妈带着干哥、干姐都来了。干爹一大家子为了我这个生日,专门去了一趟无为县城,给我采购了很多生日礼品,他们给我带来了一大堆好吃又好玩的生日礼物,干爹、干妈又帮我买了两套崭新的衣服,干哥、干姐手里又提了一只大蛋糕,那一天的我,做为众人瞩目的“寿星佬”,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干爹还专门送给我一只钟,钟面的玻璃上,用红纸条贴上了两段话,红纸条上的字是三爷张志好写的,他的字非常的清秀俊逸,也是我们家族里难得的一位资深“书法家”。钟面的右上边写的是:“内侄侯为生,生日快乐!”左下方写着:“姑父侯家文祝愿。”

那个时候的我,还在位于罗巷的留桥小学读四年级,从此之后,这只钟便日夜陪伴着我,在我懒散的时刻,我只要一听到钟声,便犹如有人在我的旁鞭笞着我,催我奋进,教我自新,这只钟陪伴我们一家,走过多年的风霜雪雨、春秋冬夏,自此之后,我也有了一个小小的经历,这只钟很经用,只要上一节五号电池,便能保持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

干爹家在造房子的时候,我正在上小学五年级。那个时候,我们的小学是五年制的,不像现在,小学还有一个“六年级”。面临即将到来的小升初毕业,我的学习压力也一下子大了很多,仿佛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书山题海”要攻克,所以我也没有太多功夫去干爹家里去玩了,以至于在干爹家新房子“上梁”的那一天,我也没有去。爸爸送去了一台“黄山牌”落地电风扇给干爹,作为新房的贺礼。

新房盖得很快,前后大约用了半年多吧,干爹家的新房子终于造好了,就在头埠村离大公路不远的村头,从远处一眼就能看见。这条大公路是我们通往无为县城的必经之地。

有一年,我们留桥小学里组织全班同学去无为县城的“绣溪公园”里春游,我和我的同学们坐着车从头埠村的公路旁边经过时,我还不由自主地指着干爹家的新房子,十分骄傲地向他们炫耀着说道:“快来看呐!村头那幢高大的楼房,就是我干爹家新盖的,是不是特别漂亮、特别气派?”同学们听了,无不“啧啧”称赞,都羡慕得不得了,毕竟在那个时候,在农村里能够盖得起三层楼的家庭,真的是为数不多。

我在赫店中学上初中二年级时,突然听到了干爹身体的不适的消息,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更不敢往任何坏的方面去想。随着时光的推移,干爹的身体不知道怎么了,开始逐渐地恶化起来,他没有办法和干妈再去江苏那边做卤板鸭的生意,干爹在家里天天呻吟地喊着自己的胸口疼,病痛的折磨,让干爹整个人也日渐消瘦了下去。

当父亲带着我一起,买了一大堆补品,去往无为县医院的病房里探望干爹的时候,我简直无法相信我的眼睛:干爹脸色苍白,整个人猫轻的,似乎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气息也很虚弱,说不上三句,就要张大嘴巴,深深地喘一口气,或者猛烈地咳嗽一阵子,再一次看到干爹,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扑簌”而下,我真的无法相像,仿佛一夜之间,我的干爹竟然憔悴到了这样的地步!

后经医院诊断,干爹竟然患上了“噬命的”癌症,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便偷偷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癌症是很难治好的,一旦染上,就有性命之忧……”我的心,也一直都为干爹揪得铁紧的。

也就是从那时起,干爹便在家人的陪伴下,开始奔波于县城和省城的各大医院和药店,以寻求更好的救治。不久之后,我听说干爹家里仅存的一点钱也都花完了,干妈还找家里的亲戚朋友借了不少,但依然还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干爹的病情似乎并没有出现太大的转机,反而每况愈下,更加严重了,我的内心,也时时刻刻地,为干爹虔诚地祈祷着。

(五)


1997年春节后的正月十六,父亲推倒了家中土墙瓦屋,父亲一咬牙:搞屋!父亲不甘落后,在大爷张志发和三爷张志好两家搞屋的同时,也紧跟着搞了屋。

说来也是,我家老房子真的到了不得不搞的地步,这座土房子始建于80年代初,当时还是父亲盖来作为自己的婚房用的,房屋的格局是这样的:中间是堂屋,面积不是很大,大约十几平米左右。堂屋靠西边的墙壁,摆放了一张一米五宽的小床,我的姐姐就是睡在这张小床上面。一家人吃饭的餐桌,也正好挨在了床边。堂屋靠近后门的位置,摆放了一张茶几,上面平时放着开水瓶、茶杯、碗等生活用品。

老房子的东边是一间厨房,中间砌的是农村里普遍的烧稻草和秸秆的柴火灶,厨房的里头,还有一个小小的储物间,贮存着一些家里不常用的物件,比如做农活的铁锹、锄头等等,还有一架很大的水车,在我小的时候,妈妈总会把一些我最爱吃的零食藏在水车里面,我就是绞尽脑汁,也无法找到呀!

西边就是家里的主卧了,很小的时候,我一直和父母睡在这间卧室里。卧室里有几个爹爹奶奶传下来的箱子和柜子,里面都装满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衣服。正对着床尾,摆放了一张书桌,书桌上有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这也是我家里当时最昂贵的电器,电视机里播放的《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神州侠侣》、《决战玄武门》等港台武侠剧、还有《渴望》、《都市放牛》、《海马歌舞厅》等现代剧,都是我父母喜欢看的。

对于我和姐姐来说,中央电视台每天傍晚六点左右播放的《大风车》、《动画城》等儿童节目,都是我们姐弟俩的最爱,那些经典的节目,也陪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美好温馨而又快乐充实的童年时光。

房子的外围,靠近东边厨房的外头,就是我父亲的铁匠铺,父亲几乎每天都要生火敲打一些铁器家伙,或者就是帮着七里八乡的村民们,重新加工一下用钝了的各种农具,比如镰刀、两齿耙子、朴刀等等。我小时候没有力气帮助父亲打铁,只好就站到旁边默默地帮忙拉风箱,好让火能够燃烧得更旺一些。等到炉子中的铁器烧得通红的时候,父母两人就会你一锤、我一锤地用力敲打,农村人常说的“打铁没样,越打越像”,我是深有体会的。

空闲的时候,父亲总是会精心准备一些在农村里非常紧俏的铁具家伙,因为每年阴历的二月二十八号到三月初五,离我家十几公里的襄安镇那边,每年都会举办一个规模盛大的庙会,所谓的“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就是襄安庙会的主题。父亲每年必定会参加这个庙会,正好可以趁着热闹非凡的人气,多卖一些辛苦敲打的铁器家伙。

父亲每一次去襄安,回来时总是喜笑颜开的,这也是我一年中仅次于过年的、最为开心的时候,因为父亲每次回来,总是会给我买回很多好吃的地方特色零食,比如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花生川”、“洋精枣”,还有“空心大老罐”,我生平吃的第一根香蕉,就是父亲从襄安那边的庙会上买回来的,这些美味,至今依然教让我“垂涎三尺”,回味无穷!

父亲还会给我买回很多好玩又有趣的小工艺品。有一次,父亲就给我和姐姐一人买了一个玩具“照相机”,里面是一张圆形的、彩色的胶片,眯起一只眼睛,正对着“照相机”的中间的洞孔,将相机上方的一个按钮稍微用力地往下一摁,彩色的胶片就会跳动到下一格,非常有趣。胶片上的人物形象,多半是《西游记》里面的唐僧、孙悟空、猪八戒还有沙和尚、白龙马等等。

父亲还在庙会上给我买过铁皮的绿色小青蛙,青蛙的肚子上面有一个旋转的发条,上紧发条,再将青蛙放到地上,青蛙就会连续地“蹦跶”起来,直至劲用完了才会停下,可好玩了。这些童年的经典小玩具,也陪伴我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童年。

每当襄安庙会来临的时候,父亲总是清早就起床,母亲做好早饭,父亲吃过后,便挑着沉重的、装满铁器的两个大箱子,步行前往十几公里之外的襄安卖货,这些铁器物件到了庙会上,立马就能吸引大多乡民的目光。父亲打的铁器家伙没得话说,外形周正,质量也是扛扛的,况且父亲打铁多年,早已名声在外,所以父亲的货品总是十分地紧俏抢手,往往不到一中午,两箱子的铁具就卖得罄尽,父亲于是便收拾好自己的箱子,准备好好地逛一逛庙会,正好也可以全身心地放松一下。

襄安,对于父亲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毕竟,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在襄安这边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也是最难忘的一段青春时光。父亲在襄安那边的交情朋友也很多,每次去襄安,也是难得的朋友相聚的日子,三五好友,宴席之上,把酒言欢,惬意畅谈,自然不必多说。

父亲很喜欢听庐剧,这是我们无为老家那边一种非常流行的传统戏曲艺术,也是很多中老年人的最爱:饭可以不吃,酒也可以不喝,但是庐剧必须要听。

每年的襄安庙会,当地都会请来无为县最厉害的庐剧班子过来搭台唱戏,一些传唱经典的庐剧曲目,比如《郑小娇》、《珍珠塔》、《荞麦记》、《狸猫换太子》等等,更是整本整本的连着唱,从早唱到晚,让人听着既舒服又过瘾!

父亲也是在襄安那边,先后认识了许多庐剧名家,比如朱德顺、盛小五、夏小二、周小五、魏小波等,父亲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就是曾经不止一次地和这些名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这也是父亲经常夸耀的资本。

父母两人辛辛苦苦地打铁多年,也确实积攒了一些家底。家里的老房子也早就到了无法继续入住的境地,逼仄而又狭窄的小居室,实在是让人住怕了,最加要命的是,老房子的屋顶还经常漏雨,尤其是到了雨天,屋里面简直就没办法伸脚,毫不夸张地说,那真是“外面下大雨,里头下小雨”。还有我家西边、北边两面墙已经倾斜,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倒塌下来,这样的房子,住在里面有多危险啊!所以,父母一直都心心念念地想要建一座宽敞的新房子!到了九八年,这个在我父母心中酝酿许久的、“利在当下、功在千秋”的宏伟大计,终于正式开始实施了。

那个时候,由于家里搞屋,我们一家便借用邻居表爷李本双家的老房子暂住。李本双表爷和表婶两个人常年在铜陵那边做生意,村子里闲置的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们一家住进去,还能帮忙打点一下,这是两全其美、对两家都非常有益的好事情。

(六)

1998年农历4月18号,是我家新屋上梁的喜庆日子,那一天,我家大摆了好几桌宴席,家里的亲戚朋友几乎全都来了,还给我家买来了许多贵重而且实用的物件,作为新屋的贺礼。

那一天,我家里来了很多的客人,我却没有太多心思去招待他们,我的眼睛在巴巴地盼望着、等待着,然而,正如我预料之中的那样,我的干爹和干妈两个人最终还是没有露面,等到宴席快要开始的时候,干哥和干姐两个人才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干哥买了一只新的台灯给我,还给我家买了一台“黄山牌”落地扇,拿到台灯,我也非常激动,因为我终于有台灯了,我心里更是高兴的不得了,尽管我曾为终于拥有了自行车的事情高兴了好长一阵子,现在又有了这只小台灯,我觉得我心中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呢!我要感恩,老天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我像是捧着宝贝一般的,把台灯拿到本双表爷家、我的临时的书房里,轻轻地撕开包装盒,慢慢的、郑重其事地取出了这只台灯,然后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了台桌上,看到台灯的一刹那,我眼睛都快要直了:这是一只天蓝色的小台灯,台灯的底座上面,还安置了一只小小的电子闹钟,钟的边缘是一只公鸡的样子,闹钟就镶嵌在公鸡的肚子上面,装上一节五号电池,闹钟里便传来了“滴答、滴答”的响声,这只闹钟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它可以定时,这也意味着我终于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定时闹钟了,从此之后,妈妈再也不必要每天早晨跑到我的床边,把我唤醒了!

我迫不及待地插上电源,打开底座上的那只小型开关,不知怎么回事,台灯却没有跟着亮起来,干哥哥说在无为县城买得时候还好好的,实在不行,可以拿回去换,好在后来一位叔叔的帮我把台灯拆开来修理了一下,这才终于好了。

对于我和姐姐而言,我家新屋上梁的那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我们两个人终于都各自拥有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那是檀树的大阿姥和包祠的小阿姥买来送给我们的,我的自行车是一辆红色的“永久牌”的中型车,是直杠的,骑起来非常地拉风。姐姐的自行车比我的车要小一些尺寸,她的车是绿色的“凤凰牌” 轻型车,曲杠,正好比较适合女孩子骑。
这辆自行车,我真的期盼得太久了,自从我进入赫店中学读初中以来,每天早晨上学和晚上放学回家的主要方式,就只能是步行,赫店中学在镇中心,离我家又有三四里路远,走路单程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

中学离我干爹家头埠到是非常的近,走路的话,二十分钟之内一定能到,所以,我在读初中之后,干爹还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要我住到他的家里去,也许是小时候干哥哥给我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阴影,我还是委婉地谢过了干爹的好意,尽管每天来回走路确实非常辛苦,那又能怎么办呢?就权当作是锻炼身体了吧!

盼星星、盼月亮,我终于还是拥有了一辆真正属于自己的自行车,这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啊!记得在刚开始读初中时,我每天早晨都不得不要在五点半左右起床,匆匆忙忙地随意扒拉上几口早饭,然后必须要在六点钟准时从家出发,好赶在七点之前到校,否则就会必迟无疑。

早晨上学的时候,除了一大包重重的书本之外,我们还要用铝皮饭盒装上生米,加一些咸鱼咸肉、或者是霉干菜之类的辅食,拿到学校食堂里统一蒸熟,当作午餐。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个初中,春季学期还好一些,天气比较暖和,行动也会相对便捷很多。要是冬天的话,那真是遭罪受,特别是下雨天,原本就坑坑洼洼的泥泞路面更是变得稀烂,一脚下去,直接焊在泥中,好半天都拔不上来,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过够了!

有了自行车之后,我再也不必要走路去上学了,每天清晨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约好时间出发,直接走大路,经过董刘的陆家小桥,再穿过人群密集的赫店集市到达学校,骑得快一点的话,全程四十分钟就足够了,省时省力不说,而且还特别地省心。书包什么的,只需要往车屁股后面的支架上一别,再用弹性的拉力绳固定好,一切就万事大吉了!至于饭盒,自行车前面还有一个车篮子,比较深,正好可以放得下,可以说,有了自行车,苦逼的中学生活,从此截然不同,真可谓是“换了日月和新天”啊!

是的,搞房子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快乐,就是我终于有了这辆属于我自己的自行车。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比较贫穷,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去买自行车这样“高大上”的物件呢?再者,我父亲又不会骑车,他打铁又那么忙,没有太多闲工夫出去逛,要自行车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我家与自行车,一直都是“绝缘”的。
我生平骑得第一辆自行车,就是干爹的“二八大杠”。

干爹每年都要从江苏那边卤板鸭子回老家过年,我们老家的风俗习惯是:嫁出去的女儿,必须要在每年正月初二那天“回娘家拜年”。干爹作为我们高张村的女婿,这一天,必然要和干妈一起从头埠那边到我们村子拜年的,干妈原本就是我们村子里面的人,我的二爹爹和二奶奶一共有八个子女:大爷、二爷、三爷、姥爷,三位姥姥,以及我的干妈,还有我父亲,自小都住在高张自然村,对于我干爹来说,整个村子里亲戚家的饭,就足够他从正月初二一直吃到正月十五。

每当这个时候,干爹就会骑着一辆“高大威猛”的黄色“二八大杠”自行车,比我的个头都高的那一种。我看到自行车,心里就一个劲地痒痒,我对自己暗地里发誓道,我一定要学会骑自行车,不管我要吃多大的苦头,反正我一定要骑会。

所以,我每年都会非常急切地盼望着干爹的到来,不只是为了很难得地与他见上一次面,或者是从干爹那里得到更多好吃的糖果和压岁钱,更重要的是,我终于有机会骑自行车了,用干爹自己的话来说:“我的车就是你的”,既然如此,我自然也就不客气啦。

干爹的自行车还没有放稳,我就立马夺过来,双手用力地扶住车把,用“少林寺地蹚腿”的方式,左脚踩住一只脚踏板,右脚试探性地从中间车肚子的部位伸过去,踩上另外一只脚踏板,这样就可以“一瘸一拐”慢慢骑行啦。尽管每次只能将脚踏板踩着个半圈,就要迅速回归正位,但是至少可以真实而又畅快淋漓地,体验一把骑自行车的感觉,那叫一个字:爽!

那时,在我刚开始学习如何去骑自行车时,干爹总是会很耐心细致地在后面扶着我去骑车,有了干爹的把持,我能够毫不费用地骑上一段距离,然而更加悲催的是:只要干爹稍微地将手放开车座,我便瞬间失去平衡,因而摔个“狗啃泥”是常有的事情。干爹的车子那么大、那么重,又那么高,年幼的我,又岂能轻松驾驭,想要学会骑自行车,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然而,当时“心高气傲”的我,怎么可能就如此轻言放弃?摔倒了,没关系,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一下疲惫的精神,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我也要勇敢无畏地走一程!大不扶起自行车,再学就是了,学不会,我绝不罢休!干爹也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很质朴,却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干爹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没关系,多摔几下,你自然就学会了。”

如今我早已学会如何去骑自行车了,何止自行车,还有三个轮子的电动车,以及四个轮子的小轿车,我都可以轻松驰骋驾驭,不在话下。然而,我却永远也忘不了干爹对我说过的那句“富有哲理”的话:“多摔几下,你自然就学会了。”在我成长的旅途之中,每当我失意、落寞、孤独、彷徨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干爹的这一句“至理名言”,是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干爹总是笑眯眯的,很是和蔼可亲,干爹也对我非常好,把我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地,有一年春节,我和堂弟张明敏一起在一起玩耍,因为小玩具没有了,于是我便开口向干爹“厚着脸皮”地要钱:“干爹,我想买一件小东西,可是还差几毛钱,您能不能给我一些?”堂弟张明敏见状,也紧跟着凑了过来向干爹要钱,他喊我干爹为“三姑爷”,如果我没有接给干爹做干儿子的话,我也要这样喊。

干爹听了,又笑眯眯地从衣兜里掏给了我一块钱,却只给了堂弟一毛钱,我一见,瞬间就笑得前仰后合地,我和堂弟相似而一笑,干爹也开心地笑了,堂弟嘴里却在嘟哝地埋怨道:“三姑爷好偏心呐!给卫生阿哥一块钱,却只给我一毛钱,真是太不公平了!”

随后我拿着钱在村子东边童天赐家的“代销店”里买了一袋子夹心蛋糕饼干,还有两根小零食,一共花了我八毛钱,余下的两毛钱,我买了两只气球,堂弟却只能买到一只。

哈哈,干爹就是这样“偏心”,让人“羡慕忌妒恨”,没有办法,谁叫我是他的干儿子呢!

(七)

1999年,我在赫店中学读初三的时候,干爹的病变得更加严重了,他每天用都要打针、输液,还必须要依靠止痛药来缓解身体上因为疾病所带来的疼痛,有的时候,干爹甚至还要服用微量的“鸦片膏”,好让自己能够稍微地舒坦一些。干妈后来告诉我们说:干爹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因为病痛的折磨,干爹有时候会在半夜里大声的叫喊着心疼。

干爹生病之后,我经常会到干爹家里去探望他,有的时候是和我父亲一道,有的时候是我一个人独自前往。初三的那一年春节,我在干爹家里住了一段时间,这也是我在干爹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与他相处的珍贵的日子。

长期的病痛,已经让干爹憔悴如斯,干爹整个人也瘦得脱了形,身上几乎都没有什么肉,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干爹蜷缩在病床上,经常一个人默默地淌着眼水,我真的不知道我善良、慈爱的干爹究竟是作了什么孽,竟然会罹患上如此“恶毒”的病症,老天瞎了眼,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我的干爹?难道真的如影视剧里所说的那样:“好人不长命?”

我也真的很不忍心去探望干爹,每一次去,看到干爹那样痛苦,我都要哭,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哪一种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能够让我亲爱的干爹早日康复起来。即使不能那么容易地康复,至少,也要让我干爹少受一点病痛的折磨呀!

干爹每次见到我来,都非常高兴,他还总是示意干妈要给我多拿一些好吃的东西,很多亲戚朋友给他送来的“水果、麦乳精、口服液”等等营养品,干爹也总是怜惜我读书辛苦,要我也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好长长个子、强健一下身体,干爹也总是很费力地告诫我们每一个前来探望他的人,说身体是最重要的,千万要保重好身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干爹的病变得越来越糟糕,因为病痛的缘故,干爹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很小,气力也非常微弱,说话的声音颤颤微微的,语气非常地轻,让人几乎听不见。

干妈从来都不敢当着干爹的面哭,她怕干爹心里难受,然而,干爹这样的情形,教人如何不伤心?离开了干爹的病床,干妈便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我们诉说着的干爹每一天的病情,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干妈的痛哭,都是阵阵嗟叹、唏嘘不已。

在干爹病重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神情紧张,生怕会出现一丝的差错。干哥的大伯早在许多年前也因为生病而去世了,干哥的大妈家就住在隔壁,所以她也经常过来帮忙照顾干爹,陪干爹说话,给干爹做一些可以食用的软性食物,如瘦肉粥、营养米糊等等。

干哥还有一个大奶奶,就住在干哥家前方的砖墙屋里面,大奶奶当时70岁左右,她笃信神佛,所以大奶奶天天在家中烧香拜佛,祈求上天有眼,好让干爹能够快快恢复起来。干爹在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也信奉起了基督教,干哥的大奶奶微笑地告诉我说,你干爹每天吃饭的时候,也都在祈祷说:“主啊,我仁慈的佛啊,是你赐予我饭吃啊,阿门!”说罢,大奶奶又笑了,我明显可以看出那是一阵阵地苦笑,我也分明能够看到大奶奶眼角涌现出晶莹的泪花,闪着如冰棱一样的光芒。

大奶奶给干爹买了一只黑色的靠背椅子,可以折叠的那一种。我们也都希望他干爹能够经常起来坐坐,那样干爹的病,或许就会慢慢地好转起来了,可是,这一切,对于“病染沉疴”的干爹来说,又是谈何容易?

干爹愈发地孱弱,到了后期,干爹瘦的只剩下一张皮了,干爹头发蓬松、零乱,面色煞白无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色。干爹已经没有太多的精神了,整个人很是萎靡不振,眼光也略显呆滞,即使见到我们来了,干爹也只能用手颤微微地在床角边轻轻敲打着什么,口里也在一个劲地嗫嚅着,不知道想要向我们说些什么。干爹的声音很小、很细微,就像是一只蚊子在飞舞着,干爹想要表达一些什么意思,我们要本就听不见,我们什么也听不见!天呐,看到干爹如此模样,我的心都要碎了!

这个时候,止痛片已经无法遏制住干爹的病痛了,曾经一剂见效的“鸦片膏”,也几乎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1999年的三四月份之间,我做接连做了三、四个梦,我都梦到了干爹的死,在梦境中,我只能双膝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任泪水无情地打在我的脸上,我却无力去挽救这些梦,挽救梦里的干爹。

这些梦,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梦到干爹去世前的样子,我甚至梦见了干爹的坟墓。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用泪水洗刷,我也一次次地,从梦中哭醒……

(八)


公元1999年的5月22日,那一天终于来了。

尽管在此之前,我们每一个人都作了最坏的心理打算,但是事实的残忍,依然教我们无法直面:在这一天,我们听来了令人惊诧的、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也就在这一天,我的干爹永远地去了,永远地去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无比眷恋、无比热爱的世界!永远地!

是的,干爹去了一个再也没有疾病、没有痛苦、也没有折磨的、名字叫做“天堂”的地方了,干爹走的时候,才刚好五十岁左右,这是多么年轻的年龄!这一切,又是多么地残忍、多么地不值得!

那个时候,我对于“死亡”这两个黑色的字眼,还没有任何的概念。然而,到了今天,经历了生命中那么多的生离死别,还有生活中种种的艰辛曲折、以及诸多的家庭变故,我也明白了太多的痛楚,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为干爹的死,深深地感到痛惜!

干爹出殡的那天,干妈、干哥还有干姐,跪在干爹的灵前,嚎啕地痛哭着,她们嘴里呼唤的每一句话,都令人心碎、动容,潸然泪下。

干爹去世的时候,也许有千言万语,想要留给家人,然而,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能够让人听得见的话。在干爹“回光返照”的弥留之际,干爹几乎是把他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运到了自己的声带上了,他嘴巴张张得大大的,做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却终究没有放出任何声音来。没有人能够揣测出干爹到底想要说一些什么,干爹哪怕说出一个字来也好啊!

干哥、干姐跪伏在地上,我也跪倒在一旁,头戴着白色的孝帽,身披麻衣,作为干爹的半个儿子,为干爹送终。可恨我还没有能力给干爹养老,却这么快地就为干爹披麻戴孝。

干妈、干哥还有干姐在干爹的灵前嚎啕痛哭着,撕心裂肺地,我的心里,却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感觉,我也许是麻木了,或者是当时才16岁的我,还不能够深刻明白“死亡”的真正含义吧!

那个躺在水晶棺里的人,他是我干爹,他去世了,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

在干妈、干哥、干姐的哭声当中,我隐约听到了围在旁边的亲戚朋友之间,夹杂着这么两句话:

“真是太可怜了,他正是享福的时候,就这么去世了,可惜啊!”

很多人都为干爹的去世,表示惋惜和不值得,也有人躲在一旁,悄悄地嚼着舌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比较迷信的话,如同“事后诸葛亮”一般,聪明过人:

“诶,我早就说过的嘛,他家盖的这座房子靠近村子西北方向,地势低了,房子盖的低,就容易藏着煞气,对生人不利,如果在盖房子之前,把整个的地基再往上面拔一下,就好了!”

……

在为干爹去“平安桥”送行的时候,我身着素衣,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干爹的遗体在一阵阵凄厉的唢呐声中,被灵车缓缓拖去了位于平安窑场旁边的殡仪馆,在浓烈的汽油中,干爹的遗体很快就被黄色的火焰给完全吞噬了,只留下了一团团细细的骨灰,还有一些大块一点的、辗碎了的头骨、腿骨等等。

这就是最后,干爹留在世间的所有。

干爹安葬的时候,我没有在场。那个时候的我,正值初三,即将面临着中考,学习任务非常地紧张,所以很难抽出时间来,好多陪伴一下干爹。

几天后,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干爹在“复山”烧陵寝的时候,我也因故没有参加,念书、念书,还是念书,一轮又一轮的中考模拟考试,压得我无法呼吸,我根本就无法抽出身来,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流泪。

干爹,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呀。

给干爹烧陵的那天中午,一放学,我便迫不及待地从学校骑自行车,径直来到了干妈家,吃了白喜之饭,我精神极度崩溃,干爹就这样走了,无声又无息!

干爹是一个平凡的人,他的“离世”,也是这样平凡。

我在干爹的生前的病房抽屉里,找到了两枚清代乾隆年间的古钱币,不知道这是不是给干爹的病“镇邪”所用的,我把这两枚古钱币紧紧地攥在手心之中,放进了衣兜里,这就当作是干爹留给我的念想吧。

干爹,您安息吧!干爹,愿您在天之灵,愿您保佑保佑我们!

下午两点左右,我骑车回到了学校,我悲痛至极,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还有干爹生前对我的好,我压抑的内心,更是难以平复,忍不住用钥匙在教室外白色的墙面上画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比较长的印痕,却正好被班主任钱峰老师碰到个正着。

“为什么要在墙壁上乱画?如此不爱护公物,罚款十元!”钱老师带着满嘴的酒气,用生硬的口气、凶狠地对我批评道。

“老师,我……”我欲言又止,却还是鼓起勇气,低声地解释道:“老师,对不起,我错了,其实这两天我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啊?怎么了?”钱老师关切地问道。

“我…….我干爹前几天不幸患癌症去世了。”我声音微弱,自己都听得不太清楚。

“啊,这样啊?我这是随便说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以后注意千万不要在墙上乱画就是了!”

“嗯!”我点了点头,望了望墙上那个印痕,满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尾声)


魏晋陶渊明在他的诗作《挽歌》里这样写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意思是说,亲戚们也许还余哀未尽,别的人又已经唱起歌来了。人死之后,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不过是寄托躯体于山陵之中,最后和山陵同为一体,最终化为尘埃而已,如同山脚下的泥土一样。

如此,倘若我干爹真的在天有灵,其躯体可以托于山陵之中,真可“哀哉尚飨”矣!

干爹的丧事过后,我自己因为一直忙于自己的中考复习,较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去头埠,可能是我的心理,也承受着太多压力的缘故吧!

那一年中考我发挥失常、没有考进我理想中的无为中学,而是不得已,读了第二批次的、位于县城北门坝埂头的无为二中。初中三年的辛苦付出,最终换来的,也就是这样一份令我自己都不甚满意的“答卷”,教我心里如何甘心?但是尘埃已然落定,我亦是无法更改!

这样也好,“未曾磨砺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暑假里的一天,在农村里最为忙碌、也是最为艰辛的“双抢”过后,我终于有时间去头埠看望一下干妈了!

那一天,我偶然地在干哥的日记本上,看到了这样一行字迹:

“在一般的同龄人中,我是不幸的,在人生的最活跃的旅途中,我过得并不快乐,我也快乐不起来,就在这一年,我失去了生命里最大的依靠,我失去了可亲可敬的父亲,从此以后,我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力量,肩负起这个家庭的重任,我现在已经深深地理解了“家”的真正含义:父母子女同在,满堂欢声笑语,才是一个家最美好的样子。

父亲啊!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您九泉之下安息吧!如今,您的儿子已经长大,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殷切的期望!敬请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好好地活着,用双手把这个家建设得更加美好…….”

说起来也是奇怪,自从干爹去世之后,我家里的那两只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隔三差五地出毛病,终于有一天,我可爱的小公鸡闹钟也彻底地坏掉了,而在此之前,我曾经费尽周折地,把那只一直悬挂在我家房屋墙壁上的大钟给修好过,然而,对于这只小闹钟,任凭我千方百计地使出全身的解数,想要再创“奇迹”,将其修好,却依然没有任何办法。

唉!坏了就坏了吧,这世界上,哪里有永远也用不坏的东西呢?

之后的某一天晚上,我又一次梦见了干爹,在我依稀的梦境之中,干爹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笑眯眯的,很是和蔼可亲!

没想到,干爹竟然这样走了!

我忽然想到了干爹送给我的两只钟,两只陪我多年、伴我一起走过懵懂的青春岁月的钟,我一个激灵,从梦境里孑然醒来,瞬间睡意全无。

难道这真的是农村里某些人忌讳的,“送钟”等于“送终”?

从那以后,我开始变得相信命运。我也相信了人们经常说的“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或者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样的“宿命论”思想。很多时候,我也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我却始终无法找到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只是,为什么这些梦境中残余的景象,竟然会是如此的真实?而且有的时候,梦境之所思、所见、所闻,几乎全部都成为了现实,譬如在早在那一年的三四月间,我就十分清晰地梦到了干爹的“身后之世”,而那个时候,干爹还是健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呢!难道真的有老年人经常说的、所谓的“托梦”?还是我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不得而知!

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干爹会在我家两次办喜事的时候,给我家送来两只钟?难道这也应验了那一句话:就是在无形之中,“送钟”等于“送终”?这个世界,真的会有这般“迷信”的存在?还是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太多的疑问,让我无言!

时隔多年,我又一次取下了那一只挂在墙上、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的钟,钟面早已停止转动,或许是里面的电池早就用完了,抑或是钟本身已经坏了的缘故,我也说不清楚。

我站在板凳上,不用再次踮起脚尖,我已经能够很轻松地,就将钟取了下来,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钟面上原本一上一下贴着的两张红纸条上已经消褪成了白色,而纸条上的墨水字迹,也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不仔细辨认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上面曾经写着什么。

这是干爹在活着的时候,留给我的一些物证啊!怎么“保质期”也会如此之短?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可能、也许、大概是吧!

时间最是无情,不停地摧毁,也不停地修复,而这些,就是干爹在我梦境中最后一点仅存的残余,如果不去追忆、不去记录,那么他整个的人,都将如同烟云,焕然而散!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我依然深切地怀念我的干爹,愿干爹在天之灵!

作者:清风剑客

2001年7月6日早晨 7时25分12秒 初稿,写于安徽省 无为县。

2020年5月1日凌晨 3时05分24秒 再稿,写于湖北省 武汉市。

2021年10月30日晚 22时00分36秒 三稿,写于湖北省 武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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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2-6-21 11:58 |只看该作者
清风的字很耐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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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2-6-22 19:48 |只看该作者
洋洋洒洒,一篇写人记事的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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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2-6-23 04:1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如果精简一下,如果错别字再多改掉几个的话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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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2-6-23 10:17 |只看该作者
他尝尽风霜,平凡坚韧。
父辈的故事,我们多知道,却少有勇气诉诸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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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2-6-23 12:28 |只看该作者
坡度,我的精华为啥加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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