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10 09:56 编辑
童年片段
黑龙江的春天来得很晚,通常是阳历四月中旬,天才稍微变暖,偶尔会有化雪的迹象。孩子们此时便急不可耐的跑去林间寻找冰凌花,那种褐色茎叶,黄色花瓣,顶冰开放的春精灵。到四月底,春的迹象才会真的显露出来,雪一点点的化掉,久违的泥土映入眼帘。化雪的那几天可不好玩,到处的泥泞,有的路段,垫着沙石的勉强能走,纯土路,常常会弄湿鞋子,甚至沾满泥巴,抬脚都费劲。
熬过那几天,大人们便开始清理自家的菜园,八十年代中期,黑龙江农场里的人们对于蔬菜一类的生活所需,还是习惯自给自足的,没啥身份的区别,家家如此,宅子后面都是菜园,面积不同罢了。我家的房子是父亲自己选址盖的,虽然偏僻,但开阔,环境也好,前面是河,后面是大街,房子和大街之间,有好大的地方都是菜地。菜园的栅栏很特别,家家户户用树枝或木板,如果用的是新鲜的杨树枝或柳树枝,绝大部分还能存活,长成一片小小的防护林。
翻地用铁锹,通常一个菜园翻完,母亲得用一周的时间,各种菜籽是头一年预留的,当然也有去邻家淘换过来的。黑龙江地广人稀,移民又多以憨货爽朗的山东人,朴实勤劳的河南人为主,也有朝鲜战场上退伍转业的官兵,各地的知青 ,绝大部分邻居相处融洽。那时候就着自家菜园里,香菜,小葱,辣椒切碎拌成的咸菜,我能吃好大个的馒头,还有那种叫状元红的大豆角,肉片炖一下,让人垂涎三尺。
父亲会捉鱼,各种鱼汤鱼肉鱼丸子,红烧鲤鱼,干烧鲫鱼,鲶鱼炖茄子,偶尔也会去山里采摘蕨菜和老虎牙。老虎牙是类似香椿一类的植物,春季采摘其嫩芽使用,过后植株还会长出新芽,不影响这一年的枝繁叶茂。但老虎牙的香不像香椿那样刺鼻,会让很多第一次闻到的人很久无法适应。老虎牙的香,纯,淡,回味长久。木耳蘑菇榛子核桃啥也有,但那得秋后。
五月中旬,市场里就有了卖小鸡的,那时候没有现在的机器,靠的全是人工看温度计,蛋放在炕头上,那真是一个技术活啊。每次看到卖小鸡小鸭的,我就走不动路了,非得粘着父母给买,年年如此。好在父亲也非常喜欢这些小东西,一般不难为我的。鸡鸭买回来,我需要自己照顾,白天放出去晒太阳,晚上捉回笼子,训练三天五天后,小东西们习惯了,傍晚会自行飞进纸箱子,不会飞的鸭子会挨着纸箱趴好。天一黑,他们好像就没了视力,即便人靠近,也不会跑,我只需要把他们都放进箱子里然后抱进屋子取暖就好。这样一直往返一个月,他们长大些了,天也真的暖和了,才敢放回室外的鸡窝里。自己养鸡的好处就是鸡肉,鸡蛋都不用买,到了秋天,把养大的鸭子或者鹅卖掉,多少还有些收入,对于年幼的我,感到特别的自豪和满足。对了,必须说明白,鸭子和小鸡长大了,他们就玩不到一块了,小鸡们喜欢土地里刨个坑,埋起自己的一半身子晒太阳,或者在牲口槽子地下捡拾猪啊,羊啊,一不小心舍弃的精华。而小鸭大鹅们喜欢下河游泳,自己捉鱼,有时候他们还喜欢唱歌,通常一群鸭子在一个地方叫了,河的上游或是下游,只要听得见的同类们就会附和,嘎嘎嘎,啊啊啊,甚是有趣。到了傍晚,鸭子和大鹅都知道回来,但是前提是鸭群鹅群里必须的有公的,有些人家只养一两只母鸭母鹅下蛋的,偶尔会跟着人家的群走掉。
我们家还养过羊,养过牛,不是因为穷哈,真的就是当地当时的一种生活习惯。有的是场地,有的是青草,为啥不养呢,很多人家会自己养只母羊,就为一家人喝奶。那时候的人们才从计划经济的年代里走出来,感觉不管什么,都该自己创造,没有现在社会分工这么明细。很多年了,想不明白那只母羊从何处而来,是否是前世受了父母什么恩惠,特意去报答的,它自己去的我们家,赖在我们家圈里不走,问遍邻居,没人丢失,一年两窝,每次三只,五只的生,成活率极高,奶水质量也好,在我们家一住很多年。后来带着“帮扶”的意图,被父亲送给了一名才去那边安家的亲戚。唯一养过的那只小黄牛性格温顺,我们都愿意带着它出去,不喜欢放羊,因为羊群里总有倔脾气不听话四处撒欢的。
黑龙江五月春到,六月七月庄稼生长旺盛,到处都是青纱帐,空气极好,蚊子也很多,苍蝇到是少见,农场里的人讲究,不管日子过得如何,环境卫生还是很注意的。八月底气候转凉,等九月开学之时,便要毛衣秋裤的上身了。那时候的景色也美,远处山上,绿色的松,黄色的杨木,红色的枫,完达山犹如一条色彩斑斓的巨龙,蜿蜒在我的第二故乡松嫩平原。
十月霜雪致,此后,天地间便又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四月底。就这样寒来暑往的,我在那里,一住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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