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疑在树

无蕊

　　雨落了两天，一只塑料桶放在小院中央，接到的雨水快到桶沿，雨量足有二百毫米，傍晚雨霁，看远山，东南一面失火似的冒起烟雾，遮住半山，腾入云阵，规模远远大过了山体，云层分散开来，如水墨，饭后去后园散步，路边两株向日葵倒了，只是根基酥软，并未折断，扶起，别在同列的枝叶间，能不能再站直，看造化吧，小桥两侧，渠水快要漫出，早将桥洞浸没，水浊黄安静，正在沉淀，草木衣冠不整，一场痛饮后皆酣醉如泥，桃桃向水沿试了几脚，终究没滑一跤，有一人在垂钓，鱼游浊水或如人在大雾中行吧，去菜地看了看，垄沟里满满是水，架上有豆可摘，架下无落脚之地，桃桃向田埂上试了两脚，退回，我说可以脱了鞋上去走走，泥会象虫子一样钻脚趾缝，桃桃不肯，我也怕一试之后戳破心底的儿时雨趣
　　过了一日，段段池水渠水河水，转作半透明的绿，最后褪去的浊黄让水异样肥美，水位各有回落，一尺两尺三尺不等，水们地下的连通看来很是曲折，又去菜地看看，垄沟的积水走了，垄与垄沟也快摊平了，沟内澄泥平滑如砥，田埂仍旧酥烂，树头依旧寂寥
　　十九日，朋友圈内见到一幅背染铜绿的初蝉图，想蝉已经于某地起鸣了，入夏以来，颇热过几天，念蝉已非止一日，几次疑似听见，苦无继响证明，既遇同好，便欣然唱和：


　　　　入梅两日雨，池平蛙振鼓
　　　　人闲念初蝉，清响疑在树


　　蝉嘶并不好听，简直刺耳，是最接近机器噪音以及颅内耳鸣的天籁，我念它，大概是取以毒攻毒之意，蝉嘶是自然的嚣张，其间绝无人意，是市声的劲敌，敌之敌，就莫名友好起来，一切虫声风声雨声里都有安静可听，人也许只有抚琴时稍能鸣静，那也是因为志在高山，志在流水，志在松风，志在春鸟秋虫，蝉嘶绝不婉转，只以一音叙怀，极热而极燥，那三伏天酷暑般稳定的长嘶与天地一样退居为背景，蝉的第一声与最后一声作为这片天地的发端与休止才最可玩味，我支着耳朵一直在等，等得久了，不能不仿佛听见，这便是我的念与疑，直到那可以确信的一声出现，这念与疑将在遭遇里瞬间释怀，听见也就异于寻常的听见
　　二悟君见此蝉嘶，说：“开始我把疑看成‘凝‘字了，心想这个“凝”字用的好好。”
　　凝是另一境界了
　　疑者，惑也，乱也，无定也，不决也
　　凝，古冰字，止也，定也，固也
　　正好相反的两个字，有所感，于是另造一首：


　　　　渠池静含浊，泥尝雨霁酥
　　　　蝉蜕应未干，清响凝在树


　　闻蝉则声固于树，未闻则半生所闻蝉念念会聚皆止于树，凝字用在此，奇崛而平实，果然好字
　　关于蝉的名句，有骆宾王的“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露重亦凝也，未经露宿，哪能及此，如此推心置腹体物入微，只能说这一刻的骆宾王正是他笔下那只蝉了
　　6/21夏至

吾二悟

文字里好多诗一样的句子，又很有童趣。难得的静，不由的借贴念叨一下南狼。

江小蝶

困了。明儿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