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吸过烟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没吸烟,也就没机会品味戒烟的滋味。
吸烟不仅仅是一种生活习惯,应该有切实的生理需要,据说尼古丁就是这样一种让人在生理上上瘾的物质,长期的吸烟,身体内会定点需要尼古丁或者对肺部有烟雾的刺激。
我少年时代就不幸染上了烟瘾,二三十年来,就一直被烟瘾控制着,所以,你说要戒什么,戒这个哪个,我的经验可算是丰富的,因为我并不是那种纯粹的烟鬼,事实上我是有点反感香烟的,因而,我这二三十年来,一直都在戒烟,想法永远是抽完这包就不抽拉,当一包烟剩下一根,我就想,快点把这根抽完,就不抽啦。然而日复一日,一点用处都没有,烟瘾一上来,有烟马上抽,没烟,无论多远,都要跑去买,万一找不到打火机,不管是什么煤气炉,到处找星星之火——总之,一旦发作,一定要满足它。
这真是一个耻辱,对我来说,我明明知道,我需要做的是控制它,但我永远是被它控制着的。久而久之,我都不信我能戒烟了。我有时候想,如果我戒不了烟,其实意味着我什么都戒不了。那么,也就意味着,我读了着十几二十年的佛经,只是在思维上认识了这个世界,而没有任何真正的境界去体验这个世界。
所以,我是比较诅丧的。
但去年新冠大流行的时期,我也感染了。开始只是像感冒,后来我发现,新冠病毒有它独特的地方,它攻击了我的神经系统,导致我味觉丧失以及如同酒醉一样的失眠。几天下来,我有点奄奄一息——我实在抽不了烟了,因为我下楼都有点困难,恍恍惚惚的。我一连失眠了四天,也就不能抽烟了四天,第五天,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就去了省中医院,开了安眠药和中草药,这样我才顺利的入睡了,开头两天虽然睡得不多,但是我感觉我活过来了。
然而感冒的感觉还没有退去,我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就这样,我几乎有两个星期没办法吸烟,也不敢吸烟。等到我差不多康复的时候,我就想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顺便把烟给戒了。
朋友说,我需要熬过3个星期,就可以戒掉。所以,事实上,我忍耐了一个星期,就满三个星期了。
利用这样的机会,我成功把烟戒掉了。二三十年来,我第一次在没有香烟的情况下,生活了一个多月,我感觉到喜悦,原来我可以活得没有香烟,这给了我一个信心。这个信心让我第二次戒烟非常顺利。
之所以有第二次戒烟,是春节到清明节期间,我又吸上了香烟。原因是回乡过年,乡亲们按照过去几十年的生活习惯和我烟酒度日,我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又抽上了。然后回到广州,脱不了手,我想着,反正到清明又要回乡,干脆抽到清明算了。这样我又复烟了两个多月。
清明一过,我决心再次戒烟,在没有外力也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我停止吸烟。这次我是真的挺住了,清明到现在,过去两个多月了,我一根都不再吸。
我知道烟瘾来的是什么滋味,我很懂内心的需求,那股欲望,很需要满足,很想满足它,满足它很爽,像神仙一样,但这是一个失败。没有人去深挖这样的东西:我拒绝它的那种感觉更残忍。后来我甚至也更喜欢这种拒绝的感觉,它比直接的满足更深一层。
满足很爽,拒绝很痛苦。欲望是源源不断的,拒绝需要不断的力量。我就是喜欢这种痛苦——我第一次想到这个:以前我更喜欢满足它,现在我更喜欢拒绝它——这次我好像更主动一些。
戒完烟,我就想,接下来我要戒掉点什么?
我觉得,我可以把任何东西都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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