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乡间农户养驴的比较多。驴虽然也算大牲畜,大集体的时候,原则上是不让农户个人饲养的。但生产队的耕作都是用牛,少数的驴子多用来拉磨。牛和驴的喂养也不一样,把驴和牛在一起喂养,驴有意见,时间长了驴就会生病。所以,干部们就睁只眼闭着眼,默许农户自己养驴。 有一阵子割资本主义尾巴,干部们终于看到了驴对社会主义一大二公的危害,大会小会三令五申,责令养驴的农户赶快把驴处理掉。杀驴吃肉农村人很鄙夷这个,卖了又不值钱。一头挺大个子的驴顶多卖到十来块钱。估计山东东阿驴胶厂那个时候也没开工,要不驴子也没有这样倒贱。
在耕作上驴的作用虽没牛大,但驴的拉磨、拉碾、拉车、驮货,一点也不比牛轻闲,待遇却没牛的高。牛吃麦秸或稻草,加的黄豆料;驴吃小谷的秸秆,撒些麸皮作料,要是叫人吃这个,简直难以沾唇。想想远古以来,人类是多么亏负了驴。
单从挠痒痒这件小事就看得出人们重牛轻驴。
春末夏初,牲口要褪毛,褪毛时的牲口瘙痒得很,剧时可致躁扰发怒。牛把式就用一截锯木头的废锯条嵌在木把儿上,给牛刷毛挠痒痒。梳挠的那牛舒服得四条腿撑着像个板凳,尾巴翘起老高。而驴也要褪毛,也会痒痒啊,人却不去理会它(驴的执拗倔强,可能由此而发)。驴除了打滚儿磨痒和凑着树干蹭痒之外,还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帮忙啃痒。
两头驴闲时相遇,互相嗅吻唇腮耳颐,一番腹语商量,就开始了互助互慰的行动。先是交颈站立。此驴启齿,轻重适度地啃一口彼驴的颈肩结合部,彼驴立刻如法回敬。此一口彼一口,交替有序,错落有致。都是把那驴唇高高地翻翘起来,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嗑嘣嗑嘣”地啃啮对方的皮毛,毫无所苦,不稍懈怠。互啃到情真意切处,全是惬意得尾巴乱拧乱甩。当啃痒结束时,启齿先啃第一口的驴待对方啃罢一口后,便嘎然而止,不多不少,二者啃数绝对相同。
先民通过长期仔细观察,代代相传叙说着这个有趣的现象。后人引而伸之,把人群中那些半疏不密、若即若离,有礼物相与则情如蜜饴、无礼物来往则形同路人的亲朋关系喻作“驴啃痒”。最无谓的要数“干亲戚”,在儿子或闺女小的时候,给他们认个干爹或干娘,年来节到,拿上礼物领孩子去干亲戚家,遇到大方家子,给孩子发个三五块钱的红包,小气的就给孩子扯块花洋布做衣服。等孩子长大了,双方的家境和地位有了变化,这样的干亲戚就不怎么来往了,只剩下路遇的尴尬。
油然想起时下那些居官的人,乘父母寿丧,儿女婚嫁之机,明邀暗示,滥发请帖,把那些打八竿子都够不着的小官贱民都胁迫来送礼。搜刮个十万八万,虎面狐心的装在自己腰包里。到后来,或魁星照护,易地为官;或贪秽事发,褫黜刑流,他欠大家一屁股两胯的人情债一笔勾销,再不谈起老祖宗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样的人,倒是连驴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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