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重磅企鹅 于 2022-7-9 10:39 编辑
小二跟我说,他听见蝉鸣,该备些冰糕了。其时小满刚过,持续的雨水高温,世界象个大蒸笼。南方的节气跑得快。“蜩始鸣”,照物候是夏至了。
某天中午放学,他一手背身后,一手慌乱捂住我眼睛,说有一个惊喜。就看见他脏兮兮的手板上躺着一只蝉螁。姆指盖那么大,淡黄的身体带着泥白,眼睛亮晶晶的,一条前腿略短,我猜它是个跛子。他告诉我,在原来那个地方发现的。
所谓原来的地方,是他放学回家必经的一道绿化带。一二年级,每天接送。一路上,摸泥块捡石子捉蝴蝶弄含羞草看花谢花开㕍阵成行,不亦乐乎。某天,听见树上的鸣蝉,非让我捉。他不知道,在他的年纪,我真捉过。
那时候,读书好象不重要,与作业有关的记忆少之又少。捉蝉才重要。黄昏时挖蝉蛹,大白天捕鸣蝉。
当然也是夏天。太阳很晒,蝉鸣壮观得令人窒息又诱惑。杨树上,隔不远一只,头部黑得发亮,羽翼上的纹络腹部响板的张合都清晰可见。不知为什么杨树都长在沟边。有些孩子忍不住,爬上去捉,多半捉不到。还差半条手臂,蝉突然闭口,振振翅膀撒一泡水倏忽而去。歪脖子树,滑下来不小心就掉水沟里。我不爬树,只把柳条挽成圆形插进竹杆里,去缠蛛丝网,缠得密密麻麻。那时的蛛网又大又粘。记得学过一篇写蜘蛛的课文,要下雨了,蜘蛛从网上垂下来逃走,我对那个“垂”字感触颇深,多少次看它们从柳枝盘上垂下去。 工具简易,真能网到。我们把捕到的蝉翅膀掐掉一半,去按它头部的突起部位,它想飞飞不了,半截翅膀振得嘶嘶响,在地上爬得东倒西歪,乐得我们直笑。遇见特别漂亮的,翅膀上泛着一层蓝光,不舍得掐,拿回去用毛线系着让它飞。不多久翅膀被拉下来,我们的兴趣也没了,扔一边,被母鸡啄走被蚂蚁抬走也不管了。
给孩子讲这些,他很气愤,怎么可以这样。分明又感兴趣,让我不断重复已经遥远的童年。他没有我的运气,能自己捉蝉蛹。黄昏的屋后,蚂蚁那么小一只洞口,轻轻拔开,把手指伸去,蝉蛹就顺着手指奔赴想象的光明,殊不知那是比地底更黑的黑暗。那时候看蝉蛹褪壳,总忍不住拔苗助长,蝉们要么难产要么畸形,似乎它们经年沉默,只为满足无知孩童的好奇。好在大自然博大宽广,原谅一切。
在城市长大的小儿,还保留着对泥土天然的亲近,还能在钢筋水泥的丛林,见证自然的物候,令人欣慰。他已收集六只蝉褪,都在绿化带草丛里找到,还让我帮它们拍照片。
每个人都有原来的地方。时光微漾,夏日无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