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 • 过年】58、冰糖葫芦 [复制链接]

夸克

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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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夸克于 2024-1-9 07:52 编辑

冰糖葫芦

我叫乔木，我有个妹妹叫乔叶，我们是一对人见人夸的双胞胎姐妹。
　　
　　记忆中，六岁那年的大年三十是个雾蒙蒙的天气，爷爷笑呵呵地又挂灯笼又裁红纸又写春联。
　　
　　妈妈忙着团年饭的摆桌，奶奶忙着烧火，爸爸在单位加班还没回来。我在院子里放鞭炮，乔叶捂着耳朵开心地尖叫着到处躲。
　　
　　“冰糖葫芦嘞！”，我们俩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叫卖声的方向，一起奔向妈妈要她带我们去买。妈妈把手往围裙擦了擦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钱让我们自己去买。奶奶站在厨房门喊：“乔木，乖，尝尝奶奶给你炸的鱼。”我一犹豫，乔叶一把抢过钱跑了出去，从那乔叶再也没有回来。
　　
　　饭菜都摆好了，乔叶还没回来，爸爸也没回来。我一出生是奶奶带，奶奶视我为心肝。每次奶奶看着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乔叶却一脸嫌弃，她常说这要是一个男娃多好，俩女孩了指定不让生了，老乔家咋办？
　　
　　奶奶打电话催爸爸回家，爸爸哑着嗓子在电话里说有事，没等奶奶说话，电话就挂了。
　　
　　妈妈要去找乔叶，奶奶说让她疯去吧，饿了就知道回家。爷爷一边忙着准备祭祖的鞭炮纸钱和香烛，一边说我奶奶,让她去街上找乔叶。奶奶答应着却没见挪腿。
　　
　　一直到家家户户放起了鞭炮，一直到爸爸回家。他两眼布满血丝看着我妈吼道：乔叶呢？你咋看的孩子？
　　
　　妈妈说她忙年，指了指一大桌子菜和饺子。
　　
　　爸爸掀翻了桌子，从此也掀翻了年在我们家的欢喜。
　　
　　妈妈满村去找乔叶，披头散发，跑丢了鞋。爷爷组织人去车站火车站找，一连数月。
　　
　　终于有一天妈妈醍醐灌顶般冲到奶奶屋里，摇晃着我奶奶厉声问：是不是你把我的乔叶送人了？我觉得是你就是你，你一直嫌她是女娃，你没安好心…
　　
　　奶奶大概被晃晕了，竟然点了头。
　　
　　妈妈大声吼：你送谁了，咱们去要回来，现在就去。
　　
　　奶奶说：好孩子，你先吃饭睡觉，明天我带你去要回来。
　　
　　第二天，奶奶躺在床上口角白沫，地上滚落着安定片空瓶，爷爷呼天抢地。
　　
　　120鸣叫着开进来把奶奶抬走，幸亏抢救及时。
　　
　　从那之后，家里人再也没有提乔叶，再也没有吃过团年饭。
　　
　　十八年时光一晃过去了，我大学毕业考上了教师编，成为了一名初中语文老师兼教导员。
　　
　　班里有几个调皮孩子，正是叛逆期，吸烟、早恋去酒吧。我苦口婆心劝导他们要有个学生样做学生该做的事。
　　
　　林苗鼻子轻哼一声，我问她啥意思，她啪摔我办公桌上一摞照片。我？我啥时候穿过抹胸超短裙？我啥时候去过酒吧？我愣怔半秒，喊了一声“是乔叶？！‘’
　　
　　林苗带着我去“美夜”酒吧前，我让她回家写作业。我独自一人走进门厅，流光溢彩的灯光让我一阵晕眩，突然我就被一个戴大金链子的光头捉住了手臂，他冲我说：梦露啊！姑奶奶，你总算来了！城管张副所长在包间等你半天了，哥的烧烤摊保不保得住就看你了。
　　
　　我甩开胖子说他认错了人，胖子说我装。就在我和胖子拉拉扯扯间，另一个和我共用一张脸的人来了！带着浓郁的香水味浓妆艳抹衣着暴露，我看她，胖子看我，三人嘴巴都张成了O型。
　　
　　随之后，我和胖子同时抢夺来人。我拽着她走出“美夜”，我的学生林苗看到我俩后先是双手捂嘴，然后尖叫着像兔子一样撒腿跑远了。
　　
　　我和她坐在街心花园树下的长椅上，她望着我，我望着她，彼此又亲切又好奇。正值春末，公园里绿肥红瘦草长莺飞。我告诉她我有个走失的双胞胎妹妹，她告诉我她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微风吹来，枝头两朵挤挤挨挨粉粉嫩嫩的蔷薇花随风摇摆，开得如此相同。
　　
　　我们在树下拍了合影，我把照片刚微信给妈妈。我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我和她头挨着头，妈妈抽动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奔涌不止。
　　
　　当晚，妈妈说要来见乔叶，被爸爸拦住了。爸爸担心她身体不好，长途颠簸吃不消，又说孩子们都忙着工作，来了也没时间陪伴她。俩姐妹都见面了姐姐照顾妹妹还有啥不放心。从那后妈妈总寄家乡特产，微聊说都是乔叶小时候爱吃的那口。
　　
　　有几次趁妈不在身边，爸爸打电话嘱咐我出门在外要多点小心，别大大咧咧傻乎乎的。
　　
　　爸爸从不问起乔叶，明明爸爸是家里最疼乔叶的人！
　　
她不承认自己是乔叶，我只能称呼她梦露。那天晚上我刚要熄灯睡觉，她打来电话，问我借五千块钱。我问她在哪，她发了位置，我打车过去看到她右眼圈是淤青的，胖子让她还钱。我帮她还了钱，她跟我上了车，住在我的出租屋里，我俩挤在一张床上。我问她：你是谁？
她假装睡着了。

　　
　　校内的超市招聘一名理货员，我看她合适，帮她问了老板，月薪两千五，她也乐意干。看着她洗去了浓妆，每天清清爽爽上班下班，我也觉得欣慰。发薪水那天她转给我两千，她说很快就会还清欠我的钱。我又给了她一千让她自己添置点衣服，我的钱可以慢慢还。
　　
　　学校要放寒假了，我提议带她回家过年，她答应了。我去买年货回来，打开门，她和她的物品一起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那样，没留一丝痕迹。我发微信她不回复，打电话她也不接，我改签了机票一直在出租屋里等她回来，我一直空等她到年二十九才踏上了归途。
　　
　　三十那天还是雾，爷爷破天荒要挂灯笼贴春联，妈妈也扎了围裙张罗团年饭，奶奶慌忙去烧火，爸爸早已经退休也不知道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去哪遛达，每次回来他的眼都是肿着。我听到喜鹊在头顶喳喳叫，我抬头看去，两只喜鹊你追我赶在院子上空嬉闹。紧接着大门开了，一只手举着一串冰糖葫芦探进来。一家人望着那串冰糖葫芦，目光在那一瞬间聚集定格。
　　
　　雾散去，天晴了，鞭炮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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