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代的玩耍
《闻所欲闻的个人回忆录》三十六
20世纪60年代的南京,是我童年经历的生活环境。虽然60年代中期文革降临,国家、社会开始剧烈动荡变化,但儿童毕竟有自己无忧无虑的世界。
那时除了读书学习,课余时间、回到家庭时间和节假日时间都干什么呢?有芥末几种玩耍项目:
一、课余时间
打乒乓球(曾经下课跳窗抢球台被老师批评)。一块单面贴一层海绵一层红色橡胶皮滴乒乓球拍,从小学伴随我耍到高中毕业,可以算是个人文物了。
踢足球。我是左撇子,不喜欢多跑动,总是当左后卫。记得有一回从前场滚来一球,我在左后位置直接回一大脚,大家回头一看,球落进对方球门。
篮球那是给“七加七”女童鞋扔来扔去耍滴,谁要是去玩篮球要被齿笑:这么多滴“七加七”,一个“田加力”。
再有就是打闹了。记得很清楚:
五年级时有一外来留级插班生,个儿比班上最高的“田加力”还高半个头,年龄比我们大两岁,但有点儿弱智、呆萌。这就让那些“好一口”欺负弱小童鞋滴小屁孩们有了开心果,几乎天天都要撩他、骂他。
我在《闻所欲闻的个人回忆录三十三 “六年学涯唯一的表扬”》里所说班上那个“破烂小孩”,是撩骂“弱智童鞋”的“首犯”,他常常一下课就找“弱智童鞋”“开心”——不是找砖头瓦片砸他,就是骂他“大呆子”,引他来追。
我不知为何从小就有很强滴怜悯心(是因为三岁在高楼门幼儿园产生滴自怜、无助感,映射到“弱智童鞋”身上?)。看见“弱智童鞋”被人打骂,我心里不是滋味,就好像人家打骂我一样,就叫“弱智童鞋”回教室,不要站在外面,但他不肯回去。有一回,班上四五个屁孩扑到他身上拽胳膊拉腿要把他扳倒,“弱智童鞋”硬撑着就是不倒!但他从来不打人,只是把他们壹壹拽开、推开。要论打人滴话,“弱智童鞋”一拳就能打趴一个屁孩。那个“弱智童鞋”和我关系最好,只有我俩会在下课时站在一起说话。后来不知何时,“弱智童鞋”被调走了。
二、回家时间
除了做家庭作业,那就是放松神经滴时候到了——无论中饭后、晚饭后,我都要找邻居屁孩玩耍,直到要上学或再也没人玩为止。我从来不睡中午觉,有时中午没人玩,只好呆呆站在家门口看邻居有没有小屁孩出来。
因为时间长,在家能够玩耍滴项目比在学校多多了:
“田加力”们玩滴集体项目有:工兵挖地雷、地上划线攻城、躲猫猫、挤油渣、斗鸡子、斗“老将”(树叶梗或车前草)、打木梭、玩玻璃弹珠、飘洋画、拍四角或香烟纸、小刀划地图……。个人项目有:用坏灯泡里的玻璃管装火柴头药轰击蚂蚁窝,用樟脑丸包围蚂蚁,搓泥丸玩弹弓或叠纸弹弹弓,扳竹篱笆制作乌桕果排夹枪,用鹅毛管制作萝卜皮橘皮枪,锯竹管制作湿纸弹枪,自制链条火柴枪,自制钢丝火药枪(有大屁孩用小口径步枪子弹壳制作牙膏锡弹火药手枪,威力巨大,被派出所来人统统没收)。至于气枪,基本上都是大龄青年玩滴东东,小屁孩想玩没钱买。
实在没玩了,偶尔也和“七加七”小盆友玩玩解绷绷、格房子、躲猫猫、下棋类、学打无指毛线手套。
养殖类有养蚕宝宝,养小鸡、小鸭、小麻雀、小猫。还有做面筋用竹竿粘“知了(蝉)”,晚上用手电筒捉蝉幼虫。捉“叫油子”、捉金龟子、捉豆娘、捉天牛、捉蜻蜓、捉“吊死鬼(法桐树上拉丝吊在空中的害虫)”、捉大青虫(冬青树里的蝴蝶幼虫)、捉蛐蛐斗殴……。
玩棋类项目有除了围棋、国际象棋以外滴几乎所有棋类:中国象棋、跳棋、五子棋、军棋、飞行棋、斗兽棋……。
还有破坏性玩耍项目:小偷小摸找废旧物品卖钱、晚上爬到房顶用弹弓往人家窗里射、偷吃地校学生摆在食堂食橱里的剩饭剩菜、捉野猫溺死在水坑里、关食堂门窗捕捉麻雀、用弹弓打树上各种鸟类、在地校游泳房里用自来水龙头互相打水仗、用纸弹弹弓互射、跟大屁孩爬玄武湖公园城墙缺口进去扳芦苇制作笛膜……为笛膜还买了一支笛子,没有文艺细胞的我吹滴结结巴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当然,还有不少时间看课余书籍,这个不属于儿时玩耍项目,要属于个人成长的重要因素,另写文叙述。
三、星期天节假日
寒暑假玩耍时间最长,记得度假到唐家岗农村玩过两次、到竹镇集亲戚家玩过两次、到上海市大伯家玩过两次。比较起来,在唐家岗农村玩是我童年滴重要经历——使我很早就见识和身受农民生活滴辛苦和艰苦,以致后来文革下放以后,更对农村的社会、自然环境有了种种非同寻常的感受(请见我在《闻所欲闻的个人回忆录》中下放以后的种种往事)——这种感性认识,成为少年、青年直到中年、老年的我,逐渐成长为一个不是党员的马克思主义者的最初契机。
言归本传。有一次星期天,在地质学校大门口遇见地校卡车到郊区倒垃圾,上面站着许多邻居小屁孩,我连忙爬上卡车跟着去玩。这卡车司机姓畏,三十几岁,脸黝黑,地校人都喊他“小畏”。小畏是个“恶搞”大王,一路开车经常来个急刹车,把我们一齐晃倒在车上,有小屁孩都跌出血哭了,小畏从驾驶室后窗看到后奸笑 ,大家一路都紧紧抓住车厢板。
到达郊区垃圾场以后,我们都跳下车在垃圾场捡破烂——什么盐水瓶、小药瓶、塑料片、破布条、废纸本等等。最好滴破烂是坏听诊器橡胶管,剪开可以制作好几副强力弹弓。然后找破麻袋片包装破烂。……有大屁孩喊:赶快走,卡车要回家了,快跑啊。我们立刻向卡车跑去……。垃圾场离地校太远,不坐卡车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咋回去?我爬上卡车,眼看卡车开动了,还有小屁孩没有上车,追着卡车跑。我们都大喊小畏停车,这个“恶搞大王”根本不停,硬是把一个哭哭啼啼滴小屁孩丢在垃圾场回地校了,回家路上小畏还耍急刹车恶搞。咋会有介种“坏蛋”——文革以后,小畏得了癌症过早去世,是不是因为“恶搞大王”,所以遭报应呢?
还在南师附小读书时的我,星期天如没有屁孩和我玩,就一个人东南西北滴逛大街去了。最远向南逛到三站路以外的新街口,大约六七里路。在路上遇到各种新鲜事就停下来看。
记得最清楚是一个中年人摆地摊卖“虎血”药,见过不止一回。那个中年人把块状“虎血”敲一点碎屑下来,放在一个装水的酒杯里,碎屑飘在水里产生一股股红色水流下沉,然后嘴里念念有词推销他的“虎血”治病效果:虎死不倒威……。等那杯水全发红以后倒掉再装清水重来。
看够了我就向前走,遇到个摆摊一分钱看“西洋镜”的,身上有钱就看一回——从一个小盒的孔里看进去,然后拨弄旋钮,小盒里的连续彩色画片就移动。据邻居屁孩说能看到“大姑娘洗澡”,嘻嘻。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大概是警察叔叔不许看,把画片没收了吧,我只看到李逵拿着大斧头追着砍人,嘿嘿。
有一回站在新街口南北货商店水果柜台边上看人买东西,一个店员用大框往柜台倒苹果,好几个苹果掉出来。我捡了两个,一个塞进裤兜里,一个交到柜台上,然后慢慢移到糖果饼干柜台,而后溜出商店吃苹果。介种幸事纯属巧合,难得有一回,嘻嘻。
还有经常在街边碰到架煤炉卖熟旺鸡蛋的,就是孵不出小鸡的那种蛋。旺鸡蛋七分钱(旺蛋)到一毛钱(旺鸡)一个,蘸着小碟子里的花椒盐吃非常美味(现在有“六合活珠子”,南京六合特产,就是不让出小鸡的旺鸡蛋)。可惜我兜里没钱,只能站在旁边闻味儿看人家吃。记得有一回在旁边看人家吃蛋我闻香,忽然来一中年人,坐下就拿旺鸡蛋,敲碎蛋壳就蘸盐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和摊主说:
“我吃你数着,吃完给钱。”
吓,第一次遇到这种“大款”,人家都是买一两个、三五个,他要把旺鸡蛋吃饱咋滴?我也在旁边默默数着,那家伙大约吃了二十几个。“大款”吃饱后抹抹嘴,掏出皮夹,里面厚厚一叠大票子!
唉,我每次逛街要能吃一个旺鸡蛋就谢天谢地了,能吃两个就天天逛街,吃三个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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