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夸克 于 2023-12-20 18:49 编辑
迷迭
“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
上午十点,数着节奏谱和配合的舞步声从隔壁家的练功房传来,此时躺在床上的沐玲依然纹丝未动,连她家的福来都忍不住上前看看。
这本是一幢住宅楼,住户一年前却租给了培训机构,不知道是怜悯经济萧条下的困境,还是那声音不足以扰民,一年多了,这里依然常态化运行。谁也没去相关部门举报投诉。
沐玲居住在A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这是一处人头涌动,人流如织的地方,不远处便是远近闻名的国滨广场,广场周围的商业设施也是人们常聚焦的区域,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常让这里热闹非凡,这里也是沐玲与先生茶余饭后的消遣打卡地。
粗略估算沐玲有大半年没去了。有人说忘记是为了更好的怀念,截止昨晚,她已经失眠196天了,急救室里先生白布裹体的画面依然挥之不去。
余华在《第七天》里说: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而我永远困在这潮湿中,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暴雨。而此时的她却身陷冬日潮湿里,无法自拔。
墙上“滴答”的钟声似乎在告诉沐玲这个上午又快过去了,突然想起福来,顺着均匀的呼吸声看过去。
福来是一只猫,一只曾经食不果腹的流浪猫。
此时的福来正做着它的春秋大梦,那睡姿着实憨态可掬,上半身侧躺着,下半身却四仰八叉,连隐私部位都毫遮掩地暴露无遗。
“嗯!能睡,真好。”
说完叹了口气,知道自已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出乎意料的是一点也不想配合治疗。脑海里无时不刻幻想着从二十楼纵身一跃的画面。
沐玲与先生是大学校友,学校每年一次的联姻会如期举行,出于好奇的她也给自已报了名。缘分就这样来得毫无征兆,帅气的师哥点亮了沐玲眼睛里的小星星,在时间的推移下,在大家的祝福声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先生就职于一家集团公司,出差是他工作推进不可或缺的部分,这样的工作性质造就了她俩常常聚少离多。这样的工作形式沐玲也颇有微词。
“世界之大,有你的地方才是家,人潮汹涌,有你的陪伴才算家”。
这是沐玲先生常挂在嘴边的话,不管是摘录还是自撰,但对于沐玲来说还是很受用的。
夜已深,人头手动攒动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那广场中央的喷泉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似的,依旧乐此不疲地飞舞着,映照出彩色的光影。
“诶!都这个点了,今天怕是又回不来了。”
沐玲从鞋柜拿出一双先生不常穿的鞋放置门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电梯口。这是先生交待的,说自已没在家时得伪造一个假象。
时间指向凌晨五点,沐玲的先生经过通宵车船劳顿后终于如愿地把自已交付给家里那张两米宽的大床上。看着爱人惺忪的眼睛和慵懒的身体正一寸一寸向自已挪近,所有的疲惫烟消云散,激情在慢慢滋长,原始的欲望不断驱使自已去探索、去发现……
半小时后,沐玲披着浴巾从沐浴室出来,看着窗外再看看神采奕奕的先生:“亲爱的,咱们去城郊的湿地公园走走好不?”
“好累,要不……”话说一半赶紧打住。
“好好,那你开车,我车上补补觉行不。”
显然看出沐玲脸色的变化,也知道亏欠妻子太多,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自已却望尘莫及。
前几天爸妈在电话里还念叨这事,说村里发小们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今年必须把这事给办了,要不就别回来过年。
“我这技术不足以支持开那么远的路程,还是你开吧。”
“改天行么,熬了个通宵,脑子不好使。”
“好吧!我开。”
就这样,她们简单收拾下自已便出了门,由沐玲开车向目的地驶去。一小时后车顺利驶出高速,这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猫,这突如其来横穿马路的小家伙吓得沐玲惊慌失惜,惊醒了在副驾驶的先生,只见他连忙侧身努力扶正摇摆不定的方向盘,却为时已晚,“砰”的一声撞向了护栏,剧烈的震动瞬间把他弹了出去。
沐玲抱着血淋淋的先生无助地痛哭,而先生努力睁开眼问沐玲“猫咪没事吧”后又陷入晕厥状态。当急救医生宣告生命的结束时,瞬间如同一个巨大的石块压在沐玲心上,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平息……
受了轻伤的猫咪被她带回家,取名“福来”,希望它往后的日子是幸福的。从那以后,沐玲会给福来讲有关她与先生的过往,也会对着先生的照片讲福来的近况。
“叮—叮-叮”
福来知道这是摁电子锁密码的声音,慢慢从猫窝探出头,警觉地看着门口,当门被推开那一刻,整个身子都放松了,可劲地撒着欢,这时沐玲抱起福来在房间来回踱步。
诶!你这一天不睡觉的时候就做一个明明白白的搅屎棍,你得学你爹做一个温文尔雅的帅小伙。说到这里,沐玲哽咽了。快过年了,也不知道他那里冷不冷,添了新衣没有,这个年我又该何去何从。
先生是家里独子,父母一辈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所有的辛劳都抵不过自已孩子考上双一流大学,就这一点便是他们在村里让其它人羡慕不来的。
那一年,经过了火车,汽车,步行才抵达的家,低矮的瓦房,倾斜的墙壁,穿堂而过的风,婆婆粗糙不堪的双手做一桌最朴素的饭菜,却甚过这世上的饕餮盛宴。
已过晌午,床上的沐玲终于动了动身坐了起来,穿上先生喜欢的那件白色貂绒大衣,给自已画一个漂亮的妆,推开窗。
这时,小腹传来的微妙而轻柔的颤动,一个小生命对死亡的畏惧。一束光挤了进来,惊动了福来,“喵”的一声惊醒了沐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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