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小蝶 于 2023-3-20 08:25 编辑
采挖的野草,母亲说是草药,准备晾晒了泡水喝的。偏在煎蛋食用后,又炖了一大锅肉汤,款待回娘家的长女。
这,让我颇觉得神奇:传说中的“药食同源”,原来如此体现的?
我姐在多方暗示下,主要是我母亲按捺不住的骄矜里,伸筷子夹了好几次,再恍然大悟似的,说,哎呀,晓得了,原来是铧头草。转而又说,你们去郊游了?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桃红柳绿菜花黄,自然是要去郊游的。这个话题姑且不说,我关心的是另一个,遂表达疑惑,问,不是说犁头草吗?怎么又成了铧头草?
姐姐哈哈笑起来,说,犁头,就是铧头,一种尖头的铁农具,翻田松土耕地用的,你在农村呆得不多,不晓得也正常。这草还有其他名字,比如:地瓜黄,箭头草,犁铧草,烙铁草,野半夏。
我这是又被鄙视了?继被我母亲碾压之后,又被我姐再碾压一次?
世间万物,我所知的,不足其一,被鄙视也在情理之中。不然呢,如何体现:活到老,学到老。这么想想,就不觉得懊恼了。至少,犁头草,这一次是真正认识了。
草,我倒是熟悉的,跟名字没对上号而已。田间、地头、荒坡,随处可见,多年生草本,生命力极顽强的。我要叫它的话,还是它的学名:紫花地丁。
这些名字聚合起来,倒是基本能概括它的形象:
“紫花地丁”,说明开紫色小花,且植株矮小,贴地而生。“丁”字,可见株形极小。
“犁头草”、“铧头草”、“箭头草”等,则是从叶形定义的,叶柄较长,叶片先端尖,有时稍钝圆,基部截形或略呈浅心形,有时宽楔形,确实很像铁箭头、铁犁头形状。
“地瓜黄”呢,则是从果实着眼。其蒴果椭圆,略显棱角,从青色至黄为成熟,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小籽粒儿,爆裂开来便又是来春的壮观之景。
就我的观察,这些名字还没把特点概括齐全。比如它的紫色小花,属于异形花,前面的5个倒卵形花瓣初看相似,都有紫色脉纹,实则形状和大小各有不同:
以下方花瓣为基准来看,侧方的花瓣稍长,上方花瓣最长,盛开时向外翻卷,将下面的花瓣展露出来。有点像唇形花的特点(像,但不是)。其花托呈管状,缀在花朵后面,像翘着的小尾巴。
此外,紫花地丁无地上茎。根茎部粗短,紧凑在地表。叶长柄,莲座状基生,且生长整齐,株丛紧密。加之根须较细,着生不牢固,采挖比较方便,基本而言,徒手就可拔出土了。这也是明明陪母亲郊野赏花,却顺理成章演变成采挖草药的由来:无需携带任何工具,直接伸手贴地揪扯则可。
紫花地丁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细长的花柄在花朵的连接处呈罕见的倒钩状,以至于每一朵小花都如倒悬的紫色小铃铛儿,初初看来内敛低眉毫不起眼的感觉。若想看清花形、花色,还得捏住花柄翻转过来。这是绝不讨巧媚好,只努力开给自己看,或者回馈给大地的深情?
如此奇特的倒钩造型,除小小的紫花地丁外,我还真没在其他花卉上看见过。
现代人追捧一个“野”字。返春时节,城里人到田野里逡巡,采挖各类野菜的多起来。我算是托母亲的福赶了一回时髦,将紫花地丁作为“菜蔬”首次尝了一下。妹子说,除了煎蛋,煲汤,还可以凉拌或清炒,最好还是全草晒干了泡茶喝,毕竟是《本草纲目》都有名字的中药材。
许是我对野菜没太多憧憬的缘故?总以为作为野菜的食用效果,不如人们所美誉的那般“细腻脆嫩”,只觉入口微苦,带粘性,口感略粗糙。若非为了所谓的功效颇多,又为了陪老人欢喜,我大概会敬谢不敏的吧。
母亲说,能清热解毒,凉血利湿,散瘀消肿,常用于疮疡,喉痛,乳痈,目赤,黄疸,毒蛇咬伤等。这把我给吓了一跳,想起来半夏,天南星科的植株,也有类似的功效,却是有毒的,神经性毒素,只能临床使用。
反复核查解说,确认食用没问题,才算放下心来。又惹母亲笑了一阵,毫不掩饰轻视之意,嘲讽我说,就你这个文人的命值价?老一辈人都没吃出毛病,能把你怎么样呢?
我原本还想说,度娘有提及禁忌,因药性寒凉,“脾胃虚寒”者不宜食用——而我母亲和妹子都属于这类体质。看着我母亲的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兴高采烈,特别以能欺负我、碾压我为乐似的,就又把提醒之意压了回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与“老母亲的自在欢喜”能相提并论么?就算我真要提醒什么,也要考虑时机对不对,起码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进行。
我其实没母亲想的那般莽撞,类似“书读多了读傻了”,心直口快口无遮拦什么的,偶尔跟她斗斗嘴图个叛逆捣蛋顽皮罢。
话说回来,田间地头一杂草,还是毫不起眼的小杂草,能被赋予如此多的能耐,倒真是我此前未曾想到过的。可见,承认自己的不足其实并不难,因为是真的不足,亟待积累、填充,避免孤陋寡闻行世,腹中空空惹人厌弃。
想想,陌上花开,知名的,或不知名的,漫山遍野,是怎样的场面?再想想,它们中的绝大部分,还等着我去了解、去认识、去熟知,就觉得任重而道远。
——把自个儿掰成多少个分身,要用怎样的虔诚,用多久的时间才够呢?这个问题真得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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