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的风,才是疾劲的。
我曾经提着一盆刚买的花儿穿街走巷,快要回到楼下的时候,有一群老人望着我手里的花,赞叹说:真美呀!有一个声音由衷地说:爱生活的人才爱花呀!我的目光和她刹那相遇,从她温婉的表情,不俗的眼神里,我仿佛看见她理顺岁月之后的井井有条的生活。
其实,我经常经过她们身边,很少打招呼。但每次经过,我都仔细分辨着她们的声音,最终发现,那天她跟我说的那句话,是我唯一听见的,她的话。她,一直是人群中那个默默的倾听者。一个习惯了寂寞的人,是早在年轻之时,就习以为常了的吧?
我常常会很细心地感知老人,却从不敢惊扰他们。我又怎敢过多去惊扰呢?我知道那些老人,都叫如花。
我想你大概看见过窄缝里开出的艳丽的花朵。我曾经看过一棵窄缝中的花儿,从它发芽,到它落下。每一天,都去看看,那一年,遍眼的喇叭花,都失了颜色。
我曾经试过最恐慌的一次,我最好的朋友,变得并不懂我。我打电话和他们互道晚安,然后我大段大段地失眠。
我赤足,疯子一样跳舞,骨节僵硬。我才发现,风穿过了我的骨头,造出了细密的孔。母亲打来电话,薄薄的责备,轻微的怨。我知道,我向来并不是那个听她话的孩子。
堂姐带着二伯母,看病,买面包,母亲在电话那头说。我刚洗完头发,感觉自己每根头发丝都叛逆,都不招母亲待见。我想起了那个连青菜都不舍得下重手去折断的母亲。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活着的时候把我骂得一塌糊涂,如今父亲走了,母亲又把我数落得一无是处。据说,谁离得近,谁就遭殃,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摇头苦笑。
出走半生,草木渐深。
再也见不到那样的一条街道了,有叮当嘀嗒敲着麦芽糖的声音,有吆喝声。有五分钱一杯的瓜子,有爆米花的香味。机制糖炒栗子的味道,让我整个夏天都胃口不好。
晨起的叶子上仍有水珠,冷眼之下,全是尘垢落入水珠的声音。还有水滴,一滴两滴,全落入泥土里,在这凡城之中。
一颗花树,尽数凋落。有戴着头盔的少年,踩着轮滑在花树下经过,风一样,卷起几瓣花儿。还有瞎子,用拐杖敲击着地板,敲击着那些即将化为尘土的花儿。雀儿飞来又飞去,此处无粮。
我们约好天寒见面,如今正是酷暑。中间隔了一个秋,有大雁的秋,大雁悠悠荡荡的,显得岁月很漫长似的。
其实相约又有什么用呢?你看那一片花儿落入水中,世界也不曾少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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