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楼顶晃荡一圈,捧了一堆李子、桃子,一路嚷嚷着下来,哪个来,哪个来,继续吃地食子了,都耙和(软糯)得很哈。
想笑。
这造型,是这段日子的第几次?
今年气候好的缘故吧,楼顶果园大丰收。
两棵桃树、一棵李树,累累坠坠缀满了,枝干都托不住,得另外加木柱撑着。另有两架葡萄,也青色染上淡紫,呈渐熟的姿态,
红桃子,黄李子,紫葡萄……入眼都是欢喜,却也令人犯愁:吃不过来,咋整啊?
盘算着要送些出去吧,我诗妹前些天还给我拎了袋来。
我母亲也说,别人家多是有的,长势也都旺相,谁还稀罕你送的?
便尽量内耗,自我消解了。
这类水果不便储存,暂时耗不了的,只能姑且容留在树上,拖延腐败的时限。然,“果熟蒂落”是必然,哪可能给出太多缓冲期?
风吹,雨落,树动,便啪啪掉落下来。蹲在树下,遍地去捡“地食子”,便成为一道景。
既然不是外力,而是自动脱落,起码是十分、十二分熟,饱满,甘甜,润泽,入口即化。口感好到何等程度呢?只觉得言屈词穷,无法描画形容。
想起从前的从前,乡下果树成熟,便总惦记着,婆婆妈年纪大了,不能攀缘上树,要怎么采摘?婆婆妈便安慰说,没事儿,没事儿,我和你爸捡地食子吃。
听得泪意漫漫攀升。
想着人到中年,马不停蹄,无法兼顾太多,甚是不孝等等,再关联乡村养老话题,就更觉无奈和无能了。
那谁说的,“有出息的,报效社会;没出息的,承欢膝下”,竟是最真实的场景描画。
谁不盼着子女“承欢膝下”?却又无一例外把孩子往“报效社会”上培养,不就指着那点儿所谓的“出息”,让子女能飞得更高、更远,在自我的天空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么?
再一次蹲在树下,被颗李子当头砸中,隔世离空的,就想起来婆婆妈。是不是也蹲在树下,满院子去捡“地食子”?是不是也偶被颗软李子瞄准,给砸得身上某处黏黏糊糊的?更多该是感叹物资不再匮乏,不用惦记忍嘴待客,或忍嘴换钱了吧。
先生说,婆婆妈住院了,像是缺钾什么的,要回一趟老家。莫名觉得会不会是“地食子”太多,老人家又舍不得丢掉,短期内过量偏食摄入,才导致电解质紊乱的?
或许人生就这样,矛盾无处不在?从前吃不起,没得吃,馋、贪。现在是吃不了,没法吃,腻、嫌。能不能穿越回童年,甚至是婆婆妈的童年,给某个、某几个女孩递上几个,不,几大抔桃子或李子,看她们像一只只小仓鼠似的,嚼啊,嚼啊,嚼得脸上漾满欢笑?
我母亲就很担心,忧虑说,你们要出远门,楼顶水果怎么办?捡“地食子”都捡不过来。
我家先生拍拍胸膛,摆了大包大揽的姿态,说像桃子、李子这类,到时采摘了统统带走,路上可以解决掉的,葡葡萄没大面积成熟,就算成熟了也很耐挂藤蔓,就留给老董(我妹夫)回来吃吧,他好像很喜欢。
都带走吗?晕。能带几天,不一样腐败的?
所以啊,这几天要抓紧吃,先生振振有词,斜乜了我一眼,不要惦记减肥啥的,你又不肥不说,浪费粮食还很可耻,晓得不?
我倒,全家饭量最小的,还得扮演主力队员?
说来也甚是奇怪:最近没怎么看见鸟儿们啄食呢?真是的,前段时间相互夺食的,战斗力也不咋滴嘛。莫不是它们也吃腻了,嫌弃了,等同于被“硕果累累”给吓退了?
上哪里说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