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兰亭流觞 于 2024-3-11 08:04 编辑
(一)高唐,是鲁西北的一个县城。昔年楚襄王游高唐,有神女自荐枕席: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何其浪漫。
忽悠数千载,近代的高唐处境就有些尴尬了。清末以来这里城垣坍废、民生凋敝,已沦落为穷乡僻壤。慈禧“老佛爷”年代,此处还曾是义和拳的发源地之一。无知无畏的拳民们,拿起刀枪棍棒,杀洋人,焚教堂,轰轰烈烈,名噪一时。
我本与高唐风马牛不相及,谁知阴差阳错却在这鲁西北民风剽悍之地,整整呆了十年。08年汶川地震,股市大跌。炒股仅仅一年,几乎烧掉了我奋斗二十年的成果,一夜之间从一个中产阶级沦为贫民。我曾走上楼顶天台,想与杜丘一样融化到蓝天里。忽而转念一想,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岂能如此窝囊?钱是王八蛋,丢了咱再赚。于是,一咬牙卖掉了一套140多平米的海景房,狠心把自己发配到离河北沧州不远的鲁西北再创业,以期东山再起,也给妻子儿女一个交代。
我离开自己熟悉的都市,带了一只宠物狗,只身来到陌生的高唐乡村,承包了200亩土地,建了一个小型农场,准备种植出口蔬菜芦笋。因某些原因,第一年芦笋没有种成,不甘心的我,第二年又斥巨资(购买一斤进口优质芦笋种子,一万多元。200亩地,仅种子款就近20万元)买种育苗。在等待芦笋苗期间,第一年地里种上了部分普通玉米,部分紫甘薯,其余的土地种上了良种西瓜。第二年,与聊城一家食品厂签订了产销合同,200亩土地全部种上了糯玉米。
有一句话叫做“地方偏远,民风剽悍”,换一种说法就是“穷山恶水,刁夫饥民”。当年这拳匪横行之地,21世纪初,偷牛盗羊割电览的事件还时有发生。初到高唐,我也没少受到某些当地人的刁难。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我非强龙,他们却是妥妥的地头蛇。时有发生的小小摩擦就不讲了,单说一说与村霸宋四的“战斗”。
我建农场的这个村庄,属于高唐县的东南边缘,位置是在四个县的交界处。向北走,隔一个村子是禹城县地界;向南走,出村便是茌平县;东边邻村就是齐河县管辖区域,属于四不管地带。外号“宋阎王”的村霸宋四,就是邻村齐河县“王对宇村”人。
宋四家族大,横行乡里多年。曾经因抗租、抗税(农业税、提留款),与乡镇干部大打出手。宋四之所以如此嚣张,除了家族大、弟兄多外,他们家亲戚里还有一位“大官”——他姐夫是某乡派出所副所长。
秋天到了,我的二百亩糯玉米成熟了。糯玉米的收割与普通玉米不同。普通玉米,在不影响播种冬小麦的前提下,收的越晚,产量会越高。糯玉米是鲜食玉米,无论你是多少亩,必须在三天内全部收完,否则就废了。
缘此,我请来了八九十位农民来抢收。有掰玉米棒子的,有运输的,有装车的,一切有序地进行着。就在此时宋四来了,他是来收割玉米秸秆的。宋四家庭富裕,他自己有大型玉米秸秆粉碎机械、青储运输车辆,可以在地里直接粉碎玉米秸秆,然后运到奶牛场出售。做青储生意,利润很高。
宋四看到我自己联系的往食品厂运送鲜玉米的车辆不多,他主动打电话帮我叫来了一辆大型运输车。谁说宋四是恶霸?分明是位乐于助人的好同志吗。
玉米棒子已经收完了一部分,宋四开始收割秸秆。
我说:“宋老板,别忙。咱们谈好价格你再收割也不迟。”
宋四:“什么价格?”
“你收割别家农户的秸秆,不是每亩给农户30元钱吗?这样吧,我们交个朋友,我这200亩地,你就按每亩10元付我好了。”
那位说了,别人卖鲜秸秆每亩30元,你怎么卖10元呢?呵呵,我有我的考量啊。当地农户三亩、五亩的秸秆,不卖青储也无妨,他们可以自己运回家喂牛羊,当柴烧。我不仅没有用途,而且还需要花钱雇工运到地外去。因此,我巴不得有人来粉碎秸秆运走。当然了,一分钱不收也不妥。如果不收,当地好事者又嚼舌头了:“你看,济南那个老板是个傻缺,五、六千元的秸秆,他白送给人家了。”
宋四一听我说秸秆收费,他立刻沉下脸来说:“收什么钱啊,收钱我要你的吗?”
我说:“不付钱,你还真不能拉走秸秆。”
宋四:“不拉就不拉。不过你得付给我50元钱——刚才我帮你联系车辆的电话费用。”
我说:“哦,是这样啊。哎,宋老板,我想起了件事情,去年你粉了我二十亩玉米秸秆,事前讲好了的,每亩30元,可秸秆拉走了,你却一直没有给我送钱来。二十亩秸秆是600块钱,这样吧,扣除你今天50元电话费,还欠我550元。50元零头我就不要了,今天你付给我500元整,咱倆的账目也就两清了。”
宋四一听这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气急败坏地疾步走过来,开始双手用力推搡我(干架的前奏)。
尚未移栽大田的一年龄芦笋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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