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二炮文攻团 于 2021-8-27 06:47 编辑
那年,刚上大学。
终于冲出农村的束缚,男男女女叽喳着蹩脚的普通话,又不时被矫揉的口音憋出内伤。粗衣褴衫掩不住脸上的闪亮,个个鲜衣怒马的样子。
很快,与涛哥成为铁杆。
那晚,涛哥领俩女老乡进来,一个活泼高挑,一个文静漂亮。四人喝酒,吃花生米,拽土味普通话,大声笑,再去海边浪。
涛哥偷偷扯我一下:我是哥,尽你先挑。
俩妹子踩着浪花蹦跳,两兄弟在海风中狂笑。
虽是寂寞年代,年轻总能找到出口。
抽烟,喝酒,弹琴,跳舞,操场上挥汗如雨,放浪形骸。
下棋,最臭的步也要砸出山响。打勾级,对家四个2冲锋,涛哥暴起,“啪”甩出四个王,大喝:你还起空了!再扔出一个7:我腊了哈!
齐刷刷一声卧槽,满室绝倒。
毕业,自然不会有美丽童话。高挑漂亮们各奔东西,好在与涛哥分在一座城市。
初入社会的贫瘠,唯啤酒与世界杯记忆深藏。
后来,都找了踏实的女人,有了乖巧的孩子,添了些许世故,也谋了些许稻粱。
同学会上觥筹交错,宾主寒喧中,涛哥的眼神越来越深邃。
再后来,很少出面。
前年夏天,有同学自远方来,乌泱泱一大桌,涛哥赫然在列。但,依然自成角落,嘴角一抹浅笑。直到与我碰杯才恍然激动,说:兄弟,还记得那年有一晚,咱俩在海边人手一瓶二锅头,大醉不归?我说当然,还记得你说你是哥,尽我先挑。
久违的狂笑中,两人一饮而尽。
去年夏天疫情有所松动时,发涛哥微信:再来场海边手把瓶,宿醉不归?涛哥很久回:家中有事,改天约。
但,一直未约。
昨晚,另一同学来电话:告诉你个事,涛哥走了,癌!
五雷轰顶。
现在很多人说断舍离。我总感觉,那和伟光正一样,是圣人才配拥有的词汇。凡夫走卒,蝇狗不过几十载,能偶尔拥有一刹那的笑,感觉一刹那的爱,对世界撩拨一丝不经意的心动,已是恩赐。如果连这些都要切割,刍狗岂非太辛苦。
我不知道涛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似乎想通了他经历过什么。
时间的刻刀已够快够硬,能容下的,可能也就一瓶二锅头。一个人的快乐被不停的抽丝剥茧,所谓断舍离,已不是修行,而是宿命。
所以,去他妈的断舍离。仰面白云苍狗,我能做到最文雅的回应就是:
这操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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