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中元节时,我写到父亲,他夸我的字写得漂亮。那时我的眼泪也噙在眼眶里。多大的人,在父母眼里都是孩子,在向往那份久远的父母慈爱。如同我痴呆的父亲,过一久,他就会去叔叔家找奶奶。其实,奶奶都走了八年。奶奶是他和叔叔送下土的。
别看我大块头,我的眼窝很浅,常有泪水漫出来。我记得我母亲曾说过我"打小就好哭!别人家孩子一哭,塞个萝卜就不哭了吃起来。他就不行,哭个不停。"母亲都走了三十多年了,说这话的时候还要往前推,那是四十年前的事。
记忆好是好还是坏呢?云淡风轻,那就是过往的心路。成长就是这样过来的,经历丰富,人生丰富。如果一直放不下来,那就看个人的承受能力了。
儿时,我在外婆家里过了一段时间。多长不知道,我的记忆里是过年的时候我也在外婆家没有回去。年前,外婆村里的大鱼塘抽干水。大人们下去捡大鱼,我就赤脚下去在边上捡小鱼。有个和我一样大的男孩子羡慕嫉妒恨我可以赤脚下去,就捡起坡上的土坷垃砸我。我表姐就呵斥他,他和表姐打起来,把表姐白白嫩嫩的手背上抓得稀烂。
晚上回家,小脚外婆就说教我。大意是父亲很能说,我应该也会说,他像诸葛亮一样能说死人,我应该学他那样说得那个坏男孩无地自容、无力反抗,表姐才不会吃亏……我现在一直记得,外婆在说教我,其实是在说笑我,那时我自己拼命忍着了四五次笑。
这个小脚老太婆太厉害了!与洗完脚自己剪脚指甲时判若两人。皱着眉头剪脚趾的她的小脚趾和我们的不同,居然长在脚心里!她走路都是拄着拐杖,走的不远,颤颤巍巍。有一次摔倒了,郎中在那小脚背上扎针,针就像她走路一样,在外婆脚背上 颤颤巍巍。
腊月二十三,敬灶王。这天晚上,外公在灶膛门口上了三柱香,把三张黄表折成长条状,点燃后跪在灶膛门口。双手擎着纸条,口里小声祈祷,要灶王爷保佑家里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听到外公念出的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我郁郁不欢!外孙终究是外面的,家神是不会保佑外面的人的。
我就吵着要回家,我要和我家里的兄弟姐妹父母团圆过年。舅伯他们一直说没有空,留我在他们那里过年。直到年过完了,快开学了,舅伯才送我回来。
回到家,我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的厨房里挂着一刀腊肉,那是父亲买回来的。吃饭的时候,我就偷偷看一眼腊肉,感觉满口肉味,于是,碗里的咸菜就吃的非常香。这些,不能让爷爷发现,那要吃爷爷一记筷子,爷爷经常是水拌在白米饭里吃。 我能吃上一片肉,那说明有贵客来了。
爷爷是地主家的儿子,我在他的脸上很少看见笑容。踩死个小鸡、打破个碗我都吓得跑出去。我的上面是两个姐姐,我这个长孙的到来,让他非常高兴。原本不回来的父亲也因为有了我而改变主意回来了。我是家里的太阳,就该我自己发光发亮,照亮家里的黑暗。
奶奶是大脚,那时在养蚕。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白纸包,打开来,里面是黑色的、比油菜籽还小的颗粒。奶奶先是把黑籽放在筛子里,把桑叶切成细丝,撒在黑籽里,一天好几次,几天后,黑籽成了米黄色的小蚕宝宝。这时,奶奶就把蚕宝宝放在簸箕里面,喂食整片桑叶。蚕宝宝大了,白了,簸箕的数量与加多了。我帮着给蚕宝宝挪换新家,感觉蚕宝宝身体很软且冷,脚巴在手有点力。期间,有蚕宝宝死了,奶奶拿出来,说这样是一味药。奶奶一掰那蚕就断了,我感觉这么柔软的蚕宝宝怎么那么脆!
蚕宝宝身体发亮了,奶奶就领着我把蚕宝宝放在没有光的黑屋里,结出白色的蚕茧,收集起来去换钱。换钱的活计很多:有喂母猪了产小猪仔卖、捉小鸡喂大了卖、带领姑姑们到处砍野草晒干了揪成草把子卖……尽管这样,桌上很少有鱼肉,菜里也少油。白米饭倒是有得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