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炫耀的一小块肥肉
《闻所欲闻的个人回忆录》十九
69年刚刚下放到六合县竹程公社唐楼大队新庄生产队不久,我的初中一年级学业在公社简陋的学校里续上了,那个茅草屋的课凳是用芦苇杆子绑草绳搭在土墩上,和南师附小根本不能比。我家距公社学校有两里地,每天中午可以回家吃饭。
一天中午下课了,我回家路过公社供销社。有一位农民大伯走出供销社,右手肘挂着一个箩兜(长形竹篮),左手却拎着很小滴一块猪肉。这块猪肉完全可以放进箩兜里,因为箩兜看不见有什么东西,大半是空的,他为什么不把这点肉放到箩兜里?
我慢慢追上那位和我同路的大伯,哦,原来是我们新庄生产队的村民,我认识,他就住在新庄村边公路旁,名字叫郭正达。郭正达有一次在公社邮局看到我家的来信,他拿了信中午专门把信送到我家,还在我家吃了一顿饭,所以我认识他。他没有我父亲年龄大,看起来却比我父亲老。
郭正达是个复员回乡的老解放军战士,解放战争打过不少硬仗,立过几次功,因为没文化,复员时就选择了回乡务农。他在和我父亲的谈话中有点后悔——复员后选择在城里某单位看大门也比回乡务农强百倍啊。他是复员军人,又是党员,工龄长,涨工资后现在每月起码得有四十几五十元。而回乡在生产队劳动,二毛七一天——每月10块钱都不到!
……我跟在农民大伯郭正达身后,看见他左手掐着那一小块猪肉的皮,使得猪肉颤抖着很显眼——这块猪肉好肥呀——白花花滴没有一点瘦肉粘在上面!(我是不吃这种肉肉滴。在城里上幼儿园吃饭饭时,把瘦肉咬掉吃了,把肥肉肉、肉皮皮偷偷压在搪瓷碗的足底下藏起来,这样老师检查就看不见了,看见要打屁屁呢!)
有农民从郭正达身边路过,赞誉道:哟,这肉买滴……。
郭正达立刻把那小团超级肥肉举起来晃几下……。
又有农民赶上郭正达,看见肉肉说:老郭啊,你这块肉买滴这么好,怎么回事?
郭正达把肉肉举到眼前说:两毛钱的肉,还可以吧?
那农民一边疾走一边回头说:两毛钱肉给得这么好?太上算了!
我看见郭正达的眼睛笑得咪成两条线……。
那时候我们下放所在地农民,平常吃饭见不到一点荤腥。什么是农民眼中的荤腥呢?牛羊猪肉是大荤。当然,本地农民喜欢吃牛羊肉滴很少,猪肉才是他们的最爱。至于鸡鸭鹅只能算二婚(荤),鱼虾鳖那就是三婚了。“荤”的大小是以肉里的含油量多少决定滴。猪肉因为含油量最多,所以最贵,供销社要七毛钱一斤,而且肉要越肥越好——大肥肉、猪大肠好卖。排骨、瘦肉、猪肝猪腰没人要!那就必须混搭给你。郭正达在供销社买了两毛钱肉,只给了一块肥肉而没有搭排骨、瘦肉,这是非常难得滴事呀。
那时的牛肉五毛一斤,羊肉三毛。至于鸡鸭鹅,市场价是:鸡四毛-五毛五一斤、鹅四毛-四毛五、鸭三毛-三毛五。鱼虾特好或特大滴四毛多五毛,一般在一毛多到三毛多。像老鳖,最好滴(一斤多二斤重滴)才五毛一斤。现在野生老鳖要一百多二百多一斤,而且大多是冒充野生滴。
……郭正达快到家了,他就把肉肉放进箩兜回家去了。我明白了——原来郭大伯一路上不把这点大肥肉放到箩兜里,是为了在路过的人们面前炫耀啊?值,真值,因为一路上有好几个人点赞、表扬、羡慕他,真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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