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虽千万人吾往矣，素手挥弦奏八音
赵歇忽然伸出手，拨开挡在身前的白素心，道：“白姑娘，你到我身后来，我倒要看看，今日有谁能杀得了你。”说罢，眼睛看向傅选。傅选被赵歇锐如利刃的眼光一看，心里也不由发起虚来，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白素心柔声道：“你都伤成这样了，何必还要逞强？”赵歇仰天“哈哈”一笑，道：“就这些幺麽小丑，还想取我赵歇的性命，却还嫩了些！白姑娘，你今日肯为赵歇如此，我很承你的情，但如今我与红儿已是夫妻，姑娘大好容颜，何必白白耽在赵某身上？”
白素心还没有说话，只听得赵歇放声道：“傅老儿，你当我真杀你不得么！”一言未毕，身形已疾闪而出，气劲如山压来，傅选尚未反应过来，赵歇一掌已迎头罩下，傅选心头一慌，硬生生向后一个“铁板桥”，避开这致命一击，一晃身，向后急退，脱出数十步之外，赵歇又是一声厉喝：“好家伙，再接我一掌！”不由分说，一掌凌空遥遥击出，傅选见赵歇这一掌掌力过于雄浑，势必硬接不得，便再后退，赵歇再次喝道：“打不过便逃，算甚么好汉！”又是一掌劈出。
傅选武功本比赵歇低不了多少，奈何被他气势所慑，竟被赵歇接连攻出三掌，却毫无还手之地，待得赵歇第三声喝出，再也禁受不住，双膝往下一跪，一口鲜血破口而出。
赵歇这三掌没有一掌真真正正打到傅选身上，却硬生生逼得傅选口吐鲜血，罗刹仙子见得，心内一凛：“这家伙明明已经受了重伤，哪还能有这般身手？他还是不是人了？”
赵歇这三掌连环交击，一气呵成，众人看在眼里，均是不由一呆。却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小竹屋里传出来，想来是赵歇适才喝声太过于高亢，将房中婴儿惊醒了过来。
焦文通却知赵歇这几招虽然凌厉无匹，但已是困兽犹斗，决难持久。赵歇刚才用力过剩，牵动内伤，心口又渗出淡淡血迹来。焦文通听得婴儿啼哭，心念疾转，已有计较，忙道：“没想到那妖女竟为你生下了小孽种来，孩子还小，那妖女也应该还在，褚道长，你去！”说完，长刀一挥，已攻向赵歇。吴玠，罗刹仙子及于老大等人见状，也一拥而上。只有白素心一个人被晾在那儿，却是帮谁都不好，怔怔的站在那里。
褚道长自从被赵歇一掌击昏之后，直到现在才醒过来，听得焦文通的言语，想也不想，就往竹屋里冲去。赵歇乱阵之中瞧见，断喝一声：“贼子尔敢！”长袖一卷，一把飞刀倏地厉啸而出，直直奔向褚道长。
焦文通见这飞刀快得异乎寻常，心神陡转，道：“是‘飞花逐月刀’，道长小心！”话音刚落，忽听得褚道长一声惨叫，捧着一只断臂痛呼不已。
焦文通所料果然不错，赵歇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根本耐不住久战，不过一会，身上就又多添了几处新伤。傅选其实并未受伤，适才被赵歇逼得出了大丑，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怒气，一跃而起，加入战团。
乱阵之中，赵歇也是打发了性，出手再不留任何情面，武功较低的于老大竟被毙于掌底，劳宫德也是口吐鲜血，无力再战。罗刹仙子却不敢靠得太前，只在一侧旁敲侧击。
而此时的赵歇，却也并不好受，适才的内伤渐渐发作，赵歇只觉每发一招，内力运使一次，五脏六腑都犹如万蚁蚕嗜，痛彻心骨。不几时，被焦文通刀风一掀，左手现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立时便没了知觉。后心又传来吴玠纸扇的交击声，赵歇心知难逃一死了，不由仰天大喝一声，心灰意冷之下，竟忘了还手。
吴玠见有机可乘，折扇一点，向赵歇肩头击去，还未得手，忽觉身后有异，还未反应过来，一点细细的劲风忽尔袭到，这股劲风吴玠再也熟悉不过，回转身来，挥扇荡开一条长鞭，不解道：“白师妹，你……你当真要帮他帮到底了？”白素心却不说话，乘着众人一愣的当儿，皓腕一抖，已将赵歇拉了出来。
吴玠气道：“白师妹，你，你好生糊涂！”白素心幽柔地看了一眼赵歇，轻声问道：“你怎么样了？”赵歇本已是抱着必死之心，但白素心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救他，倒让他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赵歇咳出了一口血，道：“我还死不了。”想了一会，道：“白姑娘，你这般两次三番的救我，教我好生过意不去。”白素心惨然一笑，道：“到这时候，还说这些作甚？”
赵歇死志一去，立时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朗声道：“是，不错！我赵歇今生能够有白姑娘这般重情重义的好朋友，实是我莫大的福气！”说到这里，想了想，又道：“白姑娘，我赵歇本就将死之人，却不打紧，只是红儿身子一直不大好，怕是不能自保，你能不能答应我，若是我死了，你帮我照看她们母子两个？”
白素心心头一酸，脸色顿时转为煞白：“他……他的心里终究还是装着他的妻子，他到死都想的还是她……白素心，你又是何苦来呢？”赵歇见白素心迟迟不答，不由苦笑一声，歉然道：“白姑娘，确是难为你了。”白素心道：“你……你自己好好活着照顾她便是了。”
赵歇苦笑一声，却没有说话。焦文通心道：“赵歇小子何等人物，怎会自暴其短，说起什么那妖女身子不好的话来？难道他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一时犹疑，倒是不敢上前。
劳宫德适才差点被赵歇打昏死过去，此时神智一复，眼见赵歇颤颤巍巍，仿佛一个三岁小孩都能打倒，心中仇意大炽，他可没焦文通那么多弯弯肠子，怪叫一声，扑了上去。
白素心正欲出手相护，忽然听得那竹屋中传来一阵琴声，撩人心魄，铮铮有如金石交击。一筝一弦，嘈嘈切切，就像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口，端的难受之极。忽然只见劳宫德大叫一声，捧着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双眼珠子突得老大，焦文通心神电闪，心知不好，陡见劳宫德身子一晃，仰天便倒，脖子上不知因何竟多了一条血红色的伤口，初时尚不见血迹，没过一会，汩汩鲜血便流了出来，染了一地。猛听“噼啪“一声，生后一节空心竹子无端爆裂开来，仿若刀削一般！
九、以此残躯报忠勇，捭阖有道任纵横
吴玠心头一凛，忽然间脸色煞白，喃喃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这，这莫是天香谷的传世邪曲‘轮回八音’？”吴玠话一出，众人心中均是一惊，忽见一个人大声哭道：“不……不关我的事……”扭头就跑，没跑几步，那琴声陡转高亢，激越深沉，无数竹叶飞扬而起，直直向那人身上裹去。
焦文通见情急势迫，再慢得一步这人势必被竹叶所害，陡然长啸而出，朗声大笑，道：“天香谷下，红绡罗帕！红娘子，躲在房内弹个无聊的琴作甚，何不出来见见咱们老朋友！”焦文通这一声饱含内力，震得四周嗡嗡作响，屋内琴声微微一颤，围在那人身旁的竹叶忽然失了牵引，四散飘去。
忽然屋里琴声一顿，只听得“噗”的一声，在竹帘上溅出一片鲜异的血红！“吧嗒”一声，似是琴弦断了的声音。
赵歇心中一紧，道：“红儿！”这一激动，牵动伤口，又喷出一口血来。
焦文通心中一喜，道：“红娘子身子有恙么？”他其实真正忌惮的，正是这无形无式的“轮回八音”，昔日损在这邪曲之上的江湖好汉实在不少，这时听得秦红绡突然无故吐血，心里自然高兴无比。
吴玠“哼”一声，道：“这妖女能耐用尽了，乔姑娘，你去杀了秦红绡，我来招呼姓赵的。”赵歇苦吼一声，道：“吴玠，你……你敢动红儿，你不得好死！”奈何身上提不起一丝气力，却是无法阻止。
罗刹仙子看了赵歇一眼，竟有些犹豫，不敢上前。白素心此时也是在天人交战：“他……他如此在意秦姑娘，我该不该去救？我要是救了，他会感激我么？可，可是……我一离开，他又怎么办？如果我不去救，秦姑娘若是死了，他又会独活么？”想着想着，一时竟似痴了。
吴玠鄙夷的看着罗刹仙子一眼，道：“你怕他作甚？你不去，我去！”说着大步向竹屋走去。
没走两步，忽然屋里一个黑影扑将出来，与吴玠撞个正着，吴玠一时不备，竟被带个趔趄，急往后一退，看清来人，正是骆奇。骆奇一声不吭，扑上就是一阵死缠烂打，吴玠心头恼怒，纸扇扑扫，疾疾向骆奇身上诸处大穴点去。骆奇本就伤势未愈，如何能避得开？“噗、噗”两声，伤口又爆裂开来，但骆奇似浑然不知，大吼一声，道：“白姑娘，快护着殿下走！”
吴玠一时碰到了骆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也颇为头痛，忽然傅选大声道：“跟这小子，磨蹭什么？”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一跃而起，顺手一抓，将骆奇提在手中，随手一抛，傅选这一抛劲力何其之大，骆奇似断了线的鹞子一般，直直摔向地面，一动也不动，敢情竟被傅选这一掷，活活给摔死了！
白素心心里猛然一颤，伸手掩住樱口，差点叫出声来。回头看向赵歇，本以为他会大怒，却未见赵歇说一句话，白素心定睛看时，却见赵歇脸上竟满是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不知为何，白素心只觉心里微微一痛，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流泪，那眼神，是愤怒，是悔恨，是无奈，仿佛要烧掉这世间的一切，白素心自己都不知那眼神里包含了多少重意义。
傅选阴笑一声，道：“现在障碍都没有了，殿下，该是咱们谈谈了吧！”白素心微微一迟疑，上前移了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她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傅选的对手，但眼睁睁看着傅选杀死赵歇，却又于心何忍？
“素心，让开吧！”忽然听得赵歇一叹，这一声叹极其落寞。白素心只是摇摇头，道：“不！要死，咱们死在一起！”傅选冷笑一声，正欲下手，忽然头顶一阵劲风，傅选心头一凛，只听得一声怪异的尖啸，傅选只觉身子一空，竟被人提了起来！
傅选大惊之下，喝道：“是谁！”却听一个声音桀桀笑道：“是你爷爷！“未等傅选反应过来，一股大力推送，傅选直直摔了出去！
“砰！“干瘦的身躯砸在地上，激起枯竹叶漫天飞舞。罗刹仙子抬头一望，却见一棵竹子杪尖，一个破衣鹅冠老者旁若无人的坐在那里，一晃一荡，甚是自得。
焦文通心头一凛，道：“‘捭阖有道，八纵连横。’你是钟不鸣！”那老者抬眼向天，嘿然笑道：“原来你还识得你爷爷。”焦文通问道：“刘……大帅不是派你去京都了么？”那老者双臂一展，有如苍鹰展翅，一跃而下，落在众人跟前，却正是先时给糖那小女孩的邋遢老头。钟不鸣环视众人，却不瞧焦文通，冷声道：“大帅如何行事，非得告诉你这个小小龙神卫团练副使么？哼，焦老儿，你别以为你有什么心思大帅不知道，他老人家只是看在你是‘龙城’中老人的份儿上，对你一直容忍罢了。”
不知怎的，适才焦文通还不可一世，这时见了钟不鸣，就像蔫了一般，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掉，连声道：“卑职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卑职只是……”
钟不鸣却不理焦文通，转身对赵歇道：“小娃娃，咱们又见面了。”赵歇忍住伤痛，笑道：“钟大哥早来了吧？非得等到赵歇伤得不能动弹才出现，哈哈，你是怕喝酒又输给我么……”这一笑引动内伤，不由眉头一皱，咳了两声。
钟不鸣见赵歇强忍着伤痛，心头不悦，道：“伤得这样重？老子原本以为这些兔崽子顾念着你的面子，不会动真格的，便在路上耽搁了一会。没想到这些家伙一点旧情都不念，幸亏老子来得及时，哼，不然老子找谁喝酒去？”
赵歇苦笑一声，低下了头。钟不鸣回过头来，看着焦文通，道：“焦老儿，你自己说说，大帅哪里对你不起了，你竟要背地里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焦文通还未说话，吴玠已大声道：“说起来八字军还是老龙头的家底，要咱们还是跟着老龙头，早就打过黄河，破了龙庭了，嘿嘿，这位刘大帅只知道一天到晚缩在京口，他做得，咱们便说不得么？”
|
雷达卡
发表于 2024-8-13 12:06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24-8-13 13: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