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早上好

十三

早上7点30分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第一句是：“顾老湿，早上好！”

“嗯，春花同学早上好”。

闭关了九个月，功成！今天正式出关。

十三

1

从出租车尾箱下拖出五个五个硕大的箱箱包包，萧条地站在F大北门，望着影影绰绰的教学楼不禁虎目带泪，校警依然高大如斯，95年我曾第一次站在这里，怀揣着大学通知书和梦站在这里。身穿黑T仔加喇叭裤，带着大框墨镜，回力布鞋，鸭舌太阳帽，一个帆皮背包，一个超大麻皮袋，里面有花生、衣服、蚊帐等，我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盛夏的天空，充足新鲜的空气，或许那是我这辈子呼吸过最好的空气了。

……突然一道阴影倾泻在我身上，打断了我的回忆，是春花带着俩个保镖出现在我面前，她伸手指了指我身边跟垃圾山一样的包袱道：“就这些了么？”还没等我回复，她已经命令俩个虎背熊腰的保镖：“给我把这些东西扛到7号楼502去，小心点儿”，俩保镖唯唯诺诺领旨而去，一路连背带扛嘿咻嘿咻地跑步前进。

“什么来路？”我捻着下巴问春花。

春花骄傲地挺着胸道：“我的学生”

我望着身高接近1米9的俩保镖诧异道：“考研的也有壮男？腰部动作被你训练的很熟练嘛。”

春花一脸正经道：“别瞎说，我结婚很多年了”说完她羞涩般一笑，“走吧，将你行李安顿好，我们吃饭去”。

弄好行李，春花说要带我去锯牛扒，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想去食堂吃猪饲料，她对着我深情道：“怎么？想寻找失落的青春？”

“不知道，就是想去吃吃看看，这时候我挺想念小排的。”我不禁伤感道。（小排跟春花当年都是我的室友，为什么叫小排，因为她瘦，体重只有83斤，走在路上起风的时候她会飘，一开始我们叫她排骨，后来为了尊重她，我们开始叫她小排。她和春花是我跟这么多同学中相处得最好的的，毕业后这么多年依然如斯，大家性情相近，虽然有时会有一些内部矛盾，但从没真正翻过脸。）

春花拍了拍我的头，没有说话陪着我发呆。。。

十三

2

在前往食堂的路上，不少同学都点头哈腰对春花打招呼，“老师好，春花老师好之类的”。春花对之一一报于略有严肃的微笑回应，真的很像个老师。我实在无法将这个因为做噩梦见到鬼而在半夜将宿舍所有的鞋都成八卦状，并点香插在床中间祭拜，口中还念念有词什么有怪莫怪之类的疯女人当成德高望重的老师。

春花感觉到了我的发呆，问我在想些什么？我指指后面的宿舍道：我还记得以前每天下午都有一个用手支起下巴，扭扭捏捏地趴在栏杆上深情款款地望帅哥还时不时叹气地花痴。那个经常要我帮她抄笔记的女人，她怎么会从一个文盲成长为剑士，现在更是圣魔导师，并由偏远山区打到省城，然后打到首都，后来还拿着公费去米国进修，现在更是被母校用八抬大轿请回来当招牌炫耀。

春花羞涩地挽着我胳膊：我们认识快17年了，都不小了，你能不能想阳光点的东西。接着岔开话题正经道。你那资料都准备好了么？这次的3个名额，有37个人竞争，都是老妖怪级别，只有你跟另一个是女的，其他都是男的。听上面说，为了体现男女平等，所以女性占有一个名额的几率很大。对了，你的档案、党籍等下我拿给你，你详细看一下，你只需记住你是2000年入党的，每年都有积极参加组织的活动就行了。

嗯，放心吧，快死那天，我对一定会拿钱给你帮我交最后一次党费的。。。

到了食堂，视察了一圈菜色，我决定还是去锯牛扒，虽然当年我是大食堂忠诚的追随者，每天都充满感恩地捧着猪饲料吃得津津有味，但现在老了，胃口有点变了。下次等小排过来看望我时，带上小排再来寻找失去的青春回忆吧。。。

十三

3



吃完饭后我决定去拜访一下老莫，莫哥是我的老师。

说起老莫，我还记得故事楔子是发生在1999年，破处被甩后自认为百毒不侵且美貌与智慧依然并重的我留在学校放出狠话说要攻博。发下了宏愿后，我开始遍读诸子百家，什么老、庄、墨、列、荀、吕等，结果只把《老子》看完了。墨家思想只瞄了不到一半，后面就不知到那里野去了。

后来又发誓要把世界上最著名的文学家：艾米莉·勃朗特、夏洛蒂·勃朗特、辛弃疾、杜甫、东坡、列夫·托尔斯泰等的作品全部看完，精品全部背完。结果还是被花花世界给迷惑去玩了，当年我就被毙了。。。

2001年我决定卷土从来，读书真的勤快，抄书的成绩有大半本《六朝文契笺注》，全本《小山词》。读书的成绩仅仅举个大概，计有山带阁注楚辞（清），楚辞灯（清），楚辞集解（明），楚辞集注（宋），楚辞通故（近人）。教坊记、博物志、酉阳杂俎、杂纂七种、拾遗记、夷坚志；张荫麟文集、王韬文选、孔繁礼文集；说文通论，说文部首疏证等。

无法想像的是我依然被毙了。于是心灰意冷的我开始考虑转行了，第一次认识老莫是在02年的时候，那时正逢世界杯，当时叮姐带着我去看球赛顺带拜师。

刚见到莫哥时，我很客气的打招呼道：“莫老师好”他鸟都没鸟我就继续看电视了，一会儿，他很绅士的问：介意他抽烟么？我说给支我抽就不介意，他很哥们的给了支烟我，然后就继续看球赛了。就这样我认识了老莫。。。


老莫是中国语言发展史及中国文字发展史的专家，后来因为老莫的关系我搞了最讨厌的棺材文八年，老莫是个妙人，话很多，个子不高，精精干干。还记得02年我申请转修时，他第一次面试时问我的五个问题；

1、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玩意？

2、你是历史系还是文系的本科？

3、外语成绩怎么样？

4、如果考不上，工作能否找到？

5、如果考上了，准备过什么样的生活，如何找工作？

我没正面回答他，我跟他说：“从没想过这些问题，我是来学习的”。就这样他放我进来，事后他跟我说，我的回答是他见过最好的答案。我想这就是一个神经病遇到一个笨蛋所产生的化学反应吧？


老莫是那种每所学校里都有的传说，就是传说中的冷血杀手。曾经在一场毕业论文答辩中30多人里放翻20多人。那群难民重修后，老莫依然照杀无算，搞得那一届最后只有9个人拿到本本，其他的不是跑了就是转修其它科系了。认识老莫的冷血后，我算定自己是必死无疑的，所以强迫自己多少听点，免得最后挂得太壮烈。他是河南人，一口又急又快的河南普通话硬是训练了我半年，直至我完全能够理解他那杂牌河南普通话。

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老莫的，那时年轻的我觉得学校里面的教授个个都风神俊朗，无限向往之。谁知混久后大失所望，觉得满校禽兽不过而而。尤其是那帮倒霉的文史哲三系教授，最喜欢开讲座，也最滥俗无聊。有政治前途的都是天地物化四大系。搞文学的都是丫环生的野种，而老莫实在也是很操蛋的人，除了天天带我看书就是讲座，太他妈不争气了，看看人家科系的当家都是著称于世的名人。而天、地、物、化系等，他们更是国家院士级别。你看人家院士什么时候开过讲座？你们这一帮文史哲教授开个讲座就上窜下跳的，成何体统？

可能是神经病对笨蛋总是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明显不在讨厌老莫了，慢慢的也开始发自肺腑地称呼老莫为老师了。。。

到了老莫的住处，敲门后，我仔细地打量这个给我开门的老头，蓬松的银发，稀疏的胡根，疲敝的眼神。我叫了声老师，他没有回应我，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叫我进来坐，我递了根烟给他，那一刻大家并不说话，面对面抽完烟，但我却很喜欢这一根烟时间的无言。。。

他问我都准备好了没有，我说已经准备好了，去年5月春花给电话我时就已经在准备了，应该没问题。他叫我面试时措辞要注意一下，然后欲言又止了，我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他怕我过不了面试那关，他太了解我的为人了，他希望我能讨好那群面试的大神。我很难想象老莫会跟我说这些，这个以前在有很多重要领导开座谈会时牛逼哄哄的说：“搞政治的都是学术文盲，当文盲在谈论学术教育时，就是我们教育的悲哀！”而差点被关的老头竟然叫我学做人？。。。

本来我还想跟莫哥聊点什么，可春花给电话我叫我过去拿资料，就这样我匆匆忙忙地告别了莫哥，出门那一刻，莫哥罕有地拍了拍我肩膀，然后用老怀欣慰的眼神看着我。我自信地对他道：老师，过几天出去喝我的庆酒。。。

十三

4

在春花家，我拿到了一些增加我光环证明我是个努力向上、热爱祖国好同志的档案。我知道咱们这社会主义弄这玩意很简单，不过要花很多钱，寻思问她花了多少钱？我好还她。她牛逼道：老公上面有人，打了声招呼就办下来了，没花钱。听到她这话，我用不能说话的眼神看着她，像要告诉她一些什么，但我最后什么也没说，只伸出厚实的大掌，过去搭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在自己温暖宽敞的怀里。

良久……她问我真的决定好了？

嗯，我决定好了生活在一个美丽的黄金世界里。我知道在这里，任何一种激情都是罪行，因而任何一种狂呼，呻呤，痛苦，长笑，都是令人发指的不文明。从此我是个文明人，事实上，我是衣冠楚楚的斯文君子。

我争吵的时候会象新闻联播里的邢质斌那样心平气和、沉着从容，我哭泣时就像做医生动手术般一板一眼有条不紊，从泪涌到掏手巾到擦泪到叠好放回，我会做的温温柔柔，循规蹈矩。任何气急败坏，中风狂走，声嘶力竭，呻呤惨叫的事都为我唾弃。这是一个祥和的美丽黄金世界，在这儿，所有的欢乐和悲苦一样有分寸，大笑的人是可耻的。疯狂的人，是道德沦丧的。

十三

5

办完了一些琐事，我在排队等面试，春花正好奇地打量我的竞争对手，然后说哪个哪个是什么什么头衔，哪个哪个又是什么出身，最后她偷偷指着一个方向叫我看，说那个远看像孕妇，近看像临盆的就是另一个女性竞争对手。我仔细地偷瞄了几眼，确实长的挺油腻的，面相很喜庆，穿着也很有喜感，就是不知道她后台硬不硬。我有春花及其男人支持，照理后台也不差，心中不禁暗暗发誓，绝对不能输给这胖大婶。

很快，轮到我了，春花出乎我意料地对我说了一句：“十戒第一条，除我之外不可有别的神！”

嗯，我坚决拥护共产党的领导！然后默默背诵了一遍使徒信经，我信社会主义，全能的共产党，创造天地的共产党；我信我主人大代表，神独生的子；代表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由广大人民群众民主选举而出；建国以前在国民党军统手下受难，被钉于十字架，受死，埋葬；降在阴间，第三天从死人中复活；升天，坐在全能父神的右边；将来必从那里降临，审判活人死人。我信三个代表；我信八荣八耻；我信五讲四美；我信改革开放；我信四个现代化；我信社会主义必将实现。阿们！

。。。。。。

十三

6

忙乎了一个星期，通知终于来了，从83年读小学一年级开始，2011年正式毕业，今天我不用再面对考试了，老子今天开始自己开一个课考别人。

在离开春花宿舍搬行李到分配给我的宿舍时，春花拿着一叠厚厚的人民币放在我手上，叫我打点打点上面的神，以后发工资时分期还她，确实没钱就陪她睡觉肉偿。我看了一眼，然后将她的钱放进我的包包里，感谢的废话不想跟她说，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会坚持下去，曾经的种种都是梦，人生只是在作梦，梦中的不文明并不算不文明，因为这不会造成事实，更重要的是，除我外，无人可知。因此，我仍是清白的，文明的。

此时的我不该再对以前有负罪感，虽然我仍在拼命四顾，虽然我还是见不到人却总觉有无数只恶毒的眼在窥视我、有无数张冷酷的耳在偷听我。我惊惶如丧家犬，窜来窜去只想人不见，而神依然在偷窥我这伤心丑态。可我已不想再抵抗。我抬望眼仰天狂啸情怀激烈。我的啸声经天而行，摇曳不绝，又忽地就冲上了九霄，周游于天这啸声方下，都未息，如纯银般的声音又寻着地表而行，势如长虹，所过之处无不碧草绿波，飞鸟走兽。我不停地狂啸，声嘶之后辅以力竭，嗓子都出血了我就把血也啸出，于是我的啸声一片殷红。

人生本就是一场梦。。。。。

猫曈

顾老师，恭喜出关。
重问天下事，重新给人间洗牌的大事，就托付给你了。顾老师

蓝小蓝

{:soso_e113:}俺就喜欢看十三写的东东

影子

顾老师要当园丁了哦~·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soso_e141:}

依然依然

十三 发表于 2012-2-29 15:53
6

忙乎了一个星期，通知终于来了，从83年读小学一年级开始，2011年正式毕业，今天我不用再面对考试了，老 ...

这是小说啊，还是真事啊！你要去当老师了？

范闲

传说的十三终于出关了啊

知音

好像不止9个月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大学老师了？
顾老四快上学了吧，都。

十三

楼上回帖的乡亲们好。一一跪谢了。


同志们，我顾十三回来了，我向霸爷保证不抢六星的男人跟粮食。


知音姐，有空跟你聊，我现在还要写点欠稿，已经累积有点时间了。

红泪

勿以字对号嘛。
不过，想恶狠狠地说一句：不煽情，咱就死！

花花

又看13写的文了哈哈

简池

早,十三婶!


简池

我是来打酱油的

2001年我决定卷土从来，读书真的勤快，抄书的成绩有大半本《六朝文契笺注》，全本《小山词》。读书的成绩仅仅举个大概，计有山带阁注楚辞（清），楚辞灯（清），楚辞集解（明），楚辞集注（宋），楚辞通故（近人）。教坊记、博物志、酉阳杂俎、杂纂七种、拾遗记、夷坚志；张荫麟文集、王韬文选、孔繁礼文集；说文通论，说文部首疏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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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没看过。知道孔繁森，不知道孔繁礼。

远去的烟云

  十三出关了？过来看看。文字还是很洒脱，最喜欢写莫哥的那节。

南沙贝

拜读了出关记，食堂的猪食确实难以下咽啊{:soso_e112:}

曾经思汉

眼泪啊，哗哗地淌啊。
马樱花，终于有人能说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