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疆半年,回来时发现楼梯还保持着我走前扫过一遍的纪录,无人打破。
纷纷扬扬的纸屑、果皮、淆淆沥沥的痰渍、油渍,几乎让每一位必须亲脚上下楼的主,每一脚都稳准狠地踩在糟心和呕心的事物上,只至回归自家门前,方能踏到一方净土。
其实本栋楼里面住着的都是些高学历有知识有品味的主,不乏教书育人的园丁及声线靓丽的声乐家,甚至还有陪儿读书的孟母、统管一方的各路诸候等等,但在公共楼梯谁来扫这项公共又公益事业上,大家都希望别人来做活雷锋。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但事情到了忍无可忍的份上,何须再忍,只能揭帚而起。
我拿起扫帚、撮箕、洒水壶、小铁铲,默默地开始行动。
老天爷对我挺好的,热情不减,温度有加,前胸后背都汗溽了,湿嗒嗒地紧贴在皮肤上,七月流火啊。好在扫楼梯不是啥技术活,不过是烤验人的耐力和体力罢了。
一个声音高叫着“咦,楼梯杂这么干净?”一个脑袋伸出来,“噢,原来有人扫。”一个大概是新搬来的陪读嫂从我跟前走过,狠盯了我一眼,眼神先是谴责继而欣慰,“这清洁工咋才来,忒不敬业了;终于有干净道儿可走了。”我基本上能读懂她心里的腹诽和腹稿。
一扬手,一捧水直泼下去,险些没打湿她的脚后跟。“真把姐当成收了你们卫生管理费的清洁工咧?”我用兰花指理了理溽扁了的云鬓和塌在身上的T恤和短裤,又顿了顿灰蒙蒙的人字拖“这小模样离清洁工完全0距离了嘛。”一转念,“像姐这般敢为天下先的主,就是做清洁工,也有着超凡脱俗的仙姑气质和绝不同流合污的侠女品位的。”
十层楼梯,每层18阶。走起来易,扫起来难,何况还是积蓄了半年春风夏雨的灰尘及饭前便后秽物的楼梯。何以本楼内这些惯于育人健康身心,诲人美好情操,予人靓丽歌声的主们能容忍能包涵能视而不见呢?这就是传说中的“眼不见心不烦”,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亦或是“大肚能容世上难容之事”?
靸拉着拖鞋又开始向下一阶楼梯进军,展望前方,还有八层,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清扫,为自已创造洁净而清新的光明大道。不不,不是为别人,我老娘曾经不止一次地这么表彰过我:“人人为我,我为我。”本人誓将此优良传统发扬到老!当然,亦等于是为自个上一份安全保险哩,譬如你扶起马路上摔倒的老人,是为自个的暮年营造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氛围;见到抛锚的车辆,递上一把千斤顶,是为自个行万里安全路打造一条无忧无虑的坦途;而深山里的猎人们,定期给野外小屋送去粮食、柴禾、饮用水,方便路人的同时,他们其实也是为自已留下一条危急时分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通道……
伟人教导我们,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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